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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金阙

作者:清棠 | 分类: | 字数:78.7万

第135章 秀女殿选

书名:乱金阙 作者:清棠 字数:3476 更新时间:2024-11-07 04:55:31

一斛清酒。

二人对饮。

个中滋味,不可说与第三人。

兰溪执杯,坐在萧长卿的对面。

她的五官,和窗外的月色,交织在一起,投射在那杯盏之中。

碎影重叠间,彼此的眼神,都恍惚起来。

兰溪的眸色,比月色更暗沉。

她有很多话想问,可等要问出口时,那话又被理智堵住,无法言说。

他将那碗打胎药,送到她面前,是因为他忘了两人曾一度春风吗?

他之所以会处处袒护桑桑,是因为蛊毒的影响吗?

他这几个月,对她的算计和冷漠,也是因为记忆不存,把曾经的事情都忘了,才如此残忍吗?

兰溪将杯中的清酿一饮而尽。

心里五味陈杂。

她想恨他,却无处可恨。

想质问,却不知以什么身份。

对于一个失忆的,被命蛊掌控着的人来说,做出那些事,是合乎他身份的,是合情合理的。

可那些加诸于她身上的伤害……

却永远无法消散。

那诸多情绪,最后变成一声喟叹。

兰溪就着醉意,将那箱笼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药瓶。

“这是秦虞之为你配好的补药,可以扼制你体内蛊毒之祸。”

“虽不是长久之计,但不必再将生死寄乎他人。”

执杯的萧长卿,顿住。

不可置信地抬眸,眸中有一丝慌乱。

“你……”

她都知道了?

“你听我解释,我和桑桑……”

兰溪微醺的眸子,原本装着淡淡的醉意和温柔,可因他口中的桑桑二字,再度染上冷色。

甚至,看着面前的酒盅,看着酒杯里那琥珀色的液体,看着液体中折射出来的,她那带着一丝狼狈的表情。

今晚一切感情上的冲动,皆被一盆兜头的冷水给击溃。

“哀家真是魔怔了。”

兰溪将宽大的袖子往后一拢,骤然起身。

衣角挟裹着夜色的寒气,带翻了身前的酒盅。

橙黄色的液体,洒在她月白色的衣角上,摊出一团让人生厌的昏黄色污渍。

“这是三个月的药,不仅可以帮你压制蛊毒,还会慢慢淡化蛊虫对你的影响,等时机到了,你体内的蛊虫也可以拔除。”

这是秦虞之的原话。

但秦虞之还有后话。

他说,萧长卿当初被匕首刺穿心脉,是必死之相,若非这命蛊入体,为他接续心脉,他绝活不下来的。

他说,若要彻底将蛊虫从体内拔除,则需要找到其他接续心脉之物顶替,否则蛊虫离体之日,便是萧长卿命断之时。

他说,天下珍稀药物千千万万,但能接续心脉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只有那几种。

而其中效用最大的,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便是太岁。

百年来,太岁只找到了一颗。

一分为二,一半,由先帝从民间寻到,藏进国库之中,用来给萧长卿治病。

另一半,则不知所踪。

萧长卿手中的那一半,被萧长卿赠给了兰衡,才有了后来他跟兰溪的一段缘分。

如今,二人这一段缘分,由恩成仇。

路走到尽头,关系的终点,又落到那半枚太岁之上。

世事如此,兜兜转转,真叫人……

一言难尽。

兰溪没理会萧长卿的挽留,推门而出。

碧落台的院落,华美又安静。

月色寂寞地洒在她的面上,发上,衣上,为她笼罩一层淡淡的辉光。

不远处,青鸾搓了搓冻的发寒的手指,对她兴奋地招了招手,接着,快步迎来。

踮着脚尖,将手中的披风为她披上。

“主子,还未入夏,夜色深寒,咱们回宫吧?”

兰溪回望了那大殿一眼。

巍峨华美的宫殿,檐宇飞扬,恍若一只展翅的凤凰。

明灭的宫灯点缀在每一个转角,错落有致,精致玲珑。

灯火辉煌里,素衣男子站在窗前,手执已冷了的酒杯,与她遥相对视,目中似有千言万语,甚至想开口留住她。

可她在他开口的前一秒,决然地转身。

扶着青鸾的手,一步步走回那夜色中。

“回宫。”

兰溪的声音轻不可察。

……

四月和五月,好似被弄丢了一般。

宫女们的春衫都没来得及换,三月三的桃花会像昨日刚举办过一般,人还没从春花中回过神,岁月已流转至初夏。

至夏日,宫女太监们皆换上了薄款的,今年新做的浅碧色服饰,穿行在繁密冗长的宫道之上,为这稍显闷热的初夏,带来清亮与鲜活之意。

两位端着托盘,往太华殿行去的宫女,一边稳步向前,一边小声议论。

“你说,今日初选罢,会有多少官家小姐,能入咱们陛下的眼,进了储秀宫,等待一个月之后的复选?”

“起码得三十人吧?”

另一宫女小声地,将自己知道的吐露出来。

“我那同乡,在碧落台伺候,听说陛下这回,是准备将后宫的位置全部填满的。”

“一皇后一贵妃四主妃,底下嫔位美人七八个……”

“我们这宫里,一下会多出十来位主子呢!”

“也不知往后……这宫里谁做得了主。”

二人齐齐迈过那朱红色的门槛,继续往太华殿走去。

刚刚先开口问话的宫女,有些嫌弃地瞪了搭档一眼。

“你想什么呢?”

“那些人就算加在一起,把这后宫的屋舍宫殿全给拆了,还能撼动咱们太后娘娘一丝一毫的地位?”

“别管那些新主子们谁受宠谁不受宠,咱们谁也不能认,只有跟着芝兰殿的主子,才算是正路。”

说着说着,那宫女不无艳羡道。

“秀女之事,跟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说起来,陛下都开始充实后宫了,也不知芝兰殿里……什么时候能招一批新人进去……”

“进了那里,咱们才算挣出活路,未来才有奔头。”

……

二人的声音,渐渐湮没在这狭长的宫巷之中。

再出现时,便是在那太华殿外。

端着盘子的宫女,揭开盘上的红色绸布,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簪花,对那值守在外的侍卫,恭声道。

“奴婢两位是尚衣局的,奉命将太后娘娘需要的珠花送来,还请大人进去通报一声。”

那侍卫已得了吩咐。

略检查了那两盘簪花,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物后,抬手放她们进去——

“进去吧,别让里面的贵人久等了。”

“是。”

两宫女低伏着身子,一前一后,进了那守卫森严的太华殿正殿。

殿内。

人头攒动。

穿着各色衣裙,或精致,或淡雅,或清丽脱俗,或妖艳惑人的少女们,约有百人,十人一排,站了整整十排。

彼此虽低着头,心中,却各自都在计较打量。

她们这百人,是从大安朝疆域之内,由各地的县令太守推举,经了数十道程序的推举和筛选,才有了入宫初选的资格。

她们的身份,或是高官之女,或是乡野之女,或来自南域,或来自西北。

共同点有二。

一是貌美非凡,容色淑丽。

二是背后皆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在推举和支持着,每个人进宫的目的,都不单纯。

但兰溪并不在意。

这些是给萧长卿选的妃子,管她们怀的什么目的,只要不招惹到她头上,不在这后宫兴风作浪,她乐得看热闹,是不会插手的。

兰溪身旁的萧长卿,也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微敛的凤眸,似是在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实则,隐晦地落在身旁的兰溪身上。

自那夜,兰溪给他送了药之后,便处处避让,不再见他。

二人虽处同一皇宫,宫殿之间的距离不过一里地,却恍若身处两国,各司其主,无任何交集。

两个月过去了,她脸上,要比之前圆润些,肤色也不似之前的惨白,反而添了几分霞粉。

想必,这两个月,她心情安稳,日子过的稍舒坦了些。

萧长卿脑中杂乱的想着,没听到兰溪同他说的话,直到兰溪拔高声调,第二次发问,他才骤然回神,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待选秀女。

兰溪在旁,重复道。

“皇帝,既是你选妃,哀家也不便多插手,这一百位佳丽,哪位得了你的眼,你便将这点翠簪子交到她手上,哪位若不喜欢,则将此珠花赐给她。”

“现在便开始吧。”

“哀家稍后还有宫务要处理,不便在此久待。”

萧长卿神色复杂。

他的面前,两名屈膝的宫女,各自捧着揭了红绸的盘子。

左手边的盘子上,是三十支点翠簪子。

右手边的盘子上,则是七十支珠花。

他看着那盘中的珠花和簪子,那群秀女们,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痴迷于他尊贵优渥的身份,清冷似竹的气质,还有举手投足之间,那难以言喻的矜贵之姿。

萧长卿也不是个拖延的脾气。

选秀之事是他松的口。

一个程序罢了。

反正他又不会宠幸这些女子。

选谁不都一样吗?

萧长卿手拿一把珠花,连头都不抬,黑金色的袍角掠过那玉石扑就的地面上,偶尔掠过那些秀女的鞋尖,惊起阵阵心潮涟漪。

可他却面无表情的,残忍地,将那代表着落选的珠花,放进那第一排十位秀女的手中。

十人,无一人入选。

各个如丧考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本该是自己丈夫的萧长卿。

更有甚者,开口,不甘心地质问。

“我不服!”

站出来质问的,是个穿着鹅黄色交领百褶裙的少女,父亲是蜀南的郡守,算是当地的土霸王,自小娇宠这个女儿,衣食住行几乎能堪比公主郡主,养成了她狂妄骄纵的性子。

在这太华殿,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我的容貌姿色,在这群秀女之中,就算排不上前五,也能排上前十!”

“为了今日来参选,我坐了一个月的船,命都差点断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