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金阙
作者:清棠 | 分类: | 字数:7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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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他的威胁
群鸦乱飞。
宫人们仓促地行走着,素日里贴在脸上的,略显麻木的表情,在今日,却带上了隐秘的激动之色。
彼此眼神交织中间,都能瞥见对方那不可言说的隐晦之意。
毕竟,冷宫……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而热闹的原因……
宫人们抬起那张略显麻木的脸,望向那长巷尽头的那座宫殿,眼角眉梢,无不是艳羡。
进冷宫后,能再被接出去的……
千百年来,只此一例啊。
说句野鸡变凤凰也不为过。
不对,哪里是野鸡,那位被接出去的娘娘,曾经,可是位及贵妃啊……
冷宫深处。
桑桑住着的那所宫殿,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已挂满了彩灯和红绸,将这灰败的宫殿,衬出些富丽堂皇出来。
进出时搬动的物件箱笼上,也尽都贴着红色的小字,以显喜庆。
原本寂寥的几个宫人,本以为要在这冷宫中潦倒余生了。
谁能想到,竟会得了这般机遇,跟着自家主子鸡犬升天……
此刻,这些随着桑桑一块要脱离冷宫的宫人们,一边张罗着外头的嬷嬷们,一边向那些前来围观的冷宫众人,分享着内心的喜悦之情。
“太后娘娘真是好心人啊。”
“看咱们桑桑姑娘身子不方便,唯恐在冷宫受了怠慢,便将桑桑姑娘接回了芝兰殿,还说……等桑桑姑娘诞下皇嗣,有她做保,定让桑桑姑娘恢复往日的荣宠!”
“至于咱们这群冷宫里伺候过桑桑姑娘的人,也都迁出冷宫,余罪赦免,往后听内务府吩咐,指派到其他宫里伺候主子去!”
“咱们终于能借一把东风,离开这地界了!”
……
周围的宫人,更羡慕了。
这深宫本就似囚笼一般,困住所有人的余生。
冷宫就像囚笼里最残忍的水牢,让他们浑浑噩噩终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今,竟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宫人们争先夺后地围过来,争抢着帮着那些内务府的太监搬东西,一边搭手,一边奋力地表现自己。
“这位爷,奴才我家传的便是打铁的活,一身力气没地使,您看能不能带出去给您打个杂……”
“滚滚滚!”
内务府的太监不耐烦地出推开他,并撂下狠话。
“一群粗手粗脚的玩意!搬东西时可仔细些!”
“这可是往芝兰殿送的东西,要过太后娘娘手的!若你们敢有半点磕碰,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爷说得对,说得对……”
……
冷宫里头的热闹暂且不提。
芝兰殿即便新拨了一批宫女太监来伺候偏殿的桑桑姑娘,院内的气氛,仍如平日一样的清幽冷寂。
宫人行走布置之间,有序有节,没有半点混沌和杂乱。
会客厅内。
那架新换的霞光漫天的蜀绣披风后。
兰溪一身青色长裙,素雅静怡,亲自给对面的粉衣女子倒了碗茶后,看着那起伏不定地茶叶,笑道。
“算来你与哀家也是有缘分,前前后后颇多交集。”
“当年若非哀家一时兴起,你也不会被接到京中……”
“一晃,已近一年了。”
“哀家记得你似乎还有一对外祖父母,不知他们的身体康泰否?”
桑桑盯着那被斟了七分满的茶水,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怨恨。
在南疆生活虽然辛苦了些,但起码不会朝不保夕,时时有性命之危。
可来了这深宫后,危险又岂是一星半点?
说句踩在刀刃上都不为过。
这一切,都拜眼前的兰溪所赐。
但如今历了冷宫一遭的桑桑,知晓了人间冷暖,再不会学着从前那般,任性刁蛮,将一手好牌打烂了。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这后宫独一份的龙嗣……
且不提现在。
未来……等她的孩儿长大,这位执掌后宫的兰太后,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吧……
倘若她的孩儿将来成帝王。
不比眼前这名不副实兰太后更威风?
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如今当务之急,是借着兰太后这股东风,将孩子好好生下来才是……
因此,桑桑面上也挤出了一抹虚浮的笑意。
那笑意虽然不达眼底,却比每回见了耷拉个脸,要顺眼得多。
“承蒙太后娘娘抬爱。”
桑桑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切都好。”
她解释道:“陛下虽将我打入了冷宫,但也是一时同我置气罢了,妾身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曾经的郡王府住着,备受陛下的关照。”
“陛下是知恩图报的人,当年之事,陛下尤记在心,一直未忘。”
“太后娘娘尽可放心。”
她这番语气,让兰溪禁不住挑眉。
哦?
去了冷宫一遭,竟连性格都给硬生生扭转过来了?
何曾见过这桑桑如此乖顺的模样。
往常,每次都像个要引火的干柴一般……
兰溪眸光微顿,落在茶盏上,对桑桑示意。
“老人家一切都好,哀家也放心了。”
“先喝盏茶润润口吧,之后给哀家讲讲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哀家去泰山礼佛,不闻后宫这数月的变故,还得向你讨教。”
“您老人家实在客气了……”
桑桑不着痕迹地将面前的茶盏,往角落里推了推。
如今,怀着腹中金贵的胎儿,怀着这未来的一切希望……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更不敢随意饮用外头的食物和茶水。
即便兰太后主动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也不敢全信兰太后的用心……
深宫之中,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太后娘娘虽然离开京城了,但您手下的青鸾姑娘,却将后宫治理得铁桶一片,您想要什么消息,尽管问青鸾姑娘便是。”
“妾身惹恼了陛下,被陛下打入冷宫,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知这后宫后来的风向……倒是辜负太后娘娘的青眼了。”
“不过……数月未见,太后娘娘姿容更盛从前了。”
“妾身若有您十分之一的美貌,也不至于被陛下打入冷宫。”
她的语气和动作。
兰溪都听在、看在眼里。
心头微晒。
本就没有从她这里探听消息的打算。
不过是多聊几句,想仔细认认这个人罢了。
如今……
呵。
兰溪声音温和,话中的意思,却让桑桑毛骨悚然。
“也对,跟在韦七身边,学些韦氏的做派和本事,也是应该的。”
桑桑狠狠掐住手中的帕子,眸底,泄出淡淡的恐慌。
当初,若非韦七将陛下带到冷宫,也成全不了她这肚子里的龙胎。
可韦七带着她做的……又岂止这一桩事?
太后对她和韦七做的事,知道多少?
是否握有她们的把柄?
桑桑深吸一口气,深觉眼前的兰溪就像那撒网的渔夫一般,站在岸上,得意地看着她们这些鱼虾们在水中来回折腾……
桑桑眼看着沉默了,兰溪也并未追问。
而是唇角微勾,将暧昧不明的笑落在桑桑那看不出隆起的小腹上。
道:“你放心吧,哀家若真想弄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哪里用大费周章将你从冷宫接出来?”
“直接灌你一壶红花,说你体弱身弱不适合生子,将你扔进乱葬岗中了余结生了。”
当朝太后,想处置一个冷宫之中的废妃,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顾忌和取舍的。
她将桑桑接过来,还真不是想对桑桑下手。
而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孩子。
萧钰然的主意越来越大,不是从自己身边养起来的,到底难以交心。
如今这桑桑肚子里的,若真是萧长卿的种,那留一条命,可养在身侧,将来也是另一重的筹码。
桑桑并不清楚兰溪的真实想法。
但兰溪在她心中,是头一号的危险人物。
多说多错,多待一会便有多重的危险和意外。
桑桑正准备找些由头离开此地,离开和兰溪的这场谈话时,忽然听到窗户外传来的尖锐的太监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长卿来了。
兰溪眉头微皱,眸底染上思忖和审度。
对面的桑桑则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立在桌子后,等待着迎接萧长卿。
自一个半月前,和陛下悄悄偷情后,陛下再未来过冷宫,韦如霜那小贱人,也未再去冷宫给她传过讯。
这让她心脏紧紧提着,忐忑着,等待着那不安的未来。
一个月之后,因为怀孕之事,能再次见到陛下。
也不知陛下待她是否还如那几夜的温存和温柔……
桑桑满怀期待地看着门口处,将帘子打开,引贵人入门的太监。
连眨眼的时间都没等到,一身明黄色的天子,已迈着阔步进了宫殿。
他先看到了兰溪。
满室华光不如她一颦一笑。
兰溪去扬州的这几个月,他纵有再多想念,也只能压下,靠睹物思人,靠前方那零零碎碎的简讯,来维持这艰辛的月份。
如今,看着她那明显凹下去的脸颊,心底好似被击中一般,一股难言的酸涩之意涌动。
她瘦了。
也黑了两度。
眸光里虽然仍带着警惕和强硬,但难掩疲惫。
看来,这扬州一程,并不轻松。
萧长卿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两人的身份,再加上桑桑在场,让他注定无法以男人的身份开口。
只能后退两步,略拱手,行了个晚辈礼。
“数月未见,太后身体可还康泰?”
他面上的古井无波之色,落在兰溪眸中,让她眸光愈发晦暗,心头不知怎的,惹上一抹浮躁。
你睡便睡了,后宫那么多嫔妃你不睡,非要跑去冷宫糟蹋已经被打入冷宫的桑桑。
如何倒好,惹出这么一摊事。
若你真喜欢桑桑,当初又何必将人家打入冷宫?
兰溪还没开口叫萧长卿平身,桑桑已从椅子上站起,对萧长卿盈盈一礼,嗔道。
“陛下好狠的心,若非今日出了怀孕之事,您是不是打算往后都不见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