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集团股权转让书。”她说得一派平静，一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合同放在了他的面前，指了指甲方的位置，“麻烦父亲签一下吧。”

叶振海瞄了一眼合同，只见旁边的位置上叶姿已经签好了名字，嘴边不禁冷冷地泛起一笑来，“想得倒美！”说罢，他便一扬手，将其撕了个粉碎。

叶姿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只是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将其放在了他的面前，“如果您还打算继续撕毁的话，建议您先看看这个。”

正是阮鹤斋当初给她的那份文件，上头清楚地记载了当时叶振海害死前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的罪证，可想而知，如果移交到警察手中，会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叶振海当然对这个熟悉至极，一时间面容不免有些扭曲，“原来是在你这里！”

“您终于承认了，”听得这句话，叶姿的眼神变得越发冰冷，“真的是您害死阮爷爷的，对么？就在今天，晚上。”

“那又怎么样！”叶振海早已经被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失去了理智，梗着脖子，声嘶力竭，“那个老头早应该死了！”

“该死的是你，叶振海。”她摁下了口袋中的录音笔，继而头一次这样端正地叫他的全名，瞳眸像是被冰冻起来一般，毫无一星半点的情绪，一边将准备好的合同再次放在了叶振海的面前，“我要表达的就是这些，您这一次应该不会打算不签吧？”

叶振海看着眼前微微倾下身子来的叶姿，突然觉得由内而外的寒冷。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居然变得这样可怕。

叶姿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明明不发一语，却足以击垮人的最后一丝防线。

叶振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边大笔一挥，终于还是签上了名字，“拿去！滚！”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叶姿查看了一遍签名过后，便一丝不苟地折好了手中的文件，继而对着叶振海绽放出一个笑来，引得那漆黑的瞳眸似乎都被点上了光彩。然而这样的明亮，在叶振海眼中，却是那样的恐怖，“谢谢父亲。”

说着，她已经昂首转身，就要离去，却在门口再次停住了脚步。

“这还只是开始，”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来，幽黑的眸子如鬼一般死死地盯着叶振海，忽然间绽开一笑来，“剩下的一桩桩一件件，还早着呢，父亲，你等着，不要急，慢慢看。”

这是留给叶振海的狠话，更像是她对自己的誓言。

门“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叶振海颓然坐在办公椅上，面色惨白如鬼，久久说不出话来。

翌日。

天空灰得像是下一秒就是掉下来似的，静谧的墓园里除了风声和风擦过树叶时的簌簌声，更多的是小声地啜泣声和强忍着悲痛的哽咽。

叶姿通身黑色纱裙，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未施粉黛，只是这轻皱着眉、强忍着怒气和酸涩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疏冷无比。

白绍宸拍拍叶姿的肩膀，虚揽着她。

一身黑色西装的白绍宸身上笼罩着低气压，他宠着爱着的叶姿还是受到了伤害。

叶姿把头轻轻靠在他身上，听着

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自己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阮盛夏黑衣黑裙，头上还戴着黑色的纱帽，即便是此刻，心里已经悲痛地无以复加，脸上还是清清冷冷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阮鹤斋墓前的正前方。

亲朋好友们陆续把黄菊花一支一支放在阮鹤斋的遗像前，那个生前不苟言笑的人，遗像上也是如此板正。来的都是阮鹤斋生前共事过的，不曾想才刚刚退休的人如今已经天人相隔，颇有些唏嘘。

叶姿目光清灵地朝墓碑上的照片看去，那个她一直当作爷爷的人此刻在此长眠，忽然她好恨自己，为什么只能把那个丧心病狂的叶振海送进监狱而不是手刃呢。

她恨！为什么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他毁掉了，毁掉了她的外公外婆还不够，气死了她的妈妈还不够，如今连疼爱她的外姓人也被他害死了！

呵，叶振海，他不是要和云想容双宿双栖吗，他不是只认叶敏是他的女儿吗，他不是要叶子杰继承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吗！

那么好，既然叶振海那么在乎，那么就让她送他这份厚礼吧，让所有人都去给他做伴吧！

“叶姿，不要这样，”白绍宸把叶姿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握住，把她的手指头一个个掰开，“马上就到我们献花了，如果他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

“咱们已经把叶振海送进监狱了，法律会制裁他，放心，我会找人在里面好好照顾他的，别这样，你这样我心疼。”白绍宸用力握住叶姿的双臂，轻声说道。

叶姿的眼泪终于刷刷刷流了下来，她真的很像让叶振海就这么死在被他害死的人面前。

终于，叶姿站在了墓碑前，叶姿蹲下来，认真地端详着照片里的人，那个不爱笑的爷爷对她却是从来都笑容满面的，甚至比对亲生孙女阮盛夏都还要再宽容几分，叶姿想着阮鹤斋望向自己时那慈祥的目光，眼眶又是一热。

良久，叶姿舒了一口气，“爷爷，您放心，我会把叶振海送进监狱的，那里就是他后半辈子该待的地方，他不会死，会一直坐到生命自然流逝的那一刻，像他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死还是解脱，他会活着遭受良心的谴责，会夜夜难以成眠，会看着云想容、叶敏一个个去陪他！”

“爷爷，你要在天上看着，看着害死你的恶人遭受怎么样的报应！他害死了妈妈，害死了外公外婆，这样的血仇大恨，我怎么能让他死呢，活着还是受罪，眼睁睁看着他当年偷着的情人背叛他，他满心疼爱的女儿不能救他，他会被逼疯的，爷爷，我替你报仇啦，你要好好在天上看着！”

叶姿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在场的人瞧着这瘦弱的女子说出这般狠心的话来都是一愣，这是多么大的仇恨才能让亲生女儿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也有听说过叶振海的，殊不知道从前那都是人模狗样，一时间，心思各异。

阮盛夏在叶姿说完这些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爷爷是为了她去的，到死都是为了她。阮盛夏看着那个照片上的那个严肃的老人，心里酸涩莫名。

回去的路上，天还是阴沉沉的，也不下雨，就这么干阴着。

刚参加完阮鹤斋的葬礼，叶姿的心情自然不好，一路上都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风很大，吹起她的发丝，她干脆把头发放下来，任由风吹得七零八落。她又把右手放在窗外，风吹来，手张开，那是满满的饱和感。

今天白绍宸自己开车来的，左手握着方向盘，手里去拉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很冰，白绍宸怕她着凉，忙问道，“宝贝，你冷吗？”

叶姿摇摇头，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连话都不想多说。

白绍宸也不多话，把车窗都锁上，打起了暖气。

丝丝暖气吹到身上，叶姿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看吧，叫你不听话！”白绍宸斜过去揉揉她的长发，“一会儿去老胡同餐馆吃了饭再回去吧，上一个正宗的黑枣鸡汤给你补补，这几天都瘦得不成样了！”

说完还叹口气，顺带着摇摇头。饶是叶姿再不开心，这会儿也被逗乐了，微微勾起嘴角。

她的白绍宸就是这么好，在她心情不好时会哄她，即使幽默感还是这么差劲！

白绍宸瞥到她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竟是连笑容都觉得奢侈了。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定给你安稳的生活，尽我所能给你幸福和快乐，不让你有机会见到这世间的肮脏和丑恶的人。”白绍宸看着用拳头撑着下巴的女人，心疼无比。

他心爱的女人却被这样伤害，叶家剩余的人也就等着他们的末日吧。说到底，还是叶姿的心太软，不舍得下重手而已！

他知道他这是无药可救了，叶姿就是他的药，所以用尽一生都要疼她爱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此时此刻，马路的另一头，同样也有一辆车疾驰而来，穿过桥洞，明媚的太阳光打在驾驶座上人苍白的面孔上，竟是怀了九个月孕的叶敏！

叶敏今日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来了，她反正也不想活了。父亲这一去势力如山倒，她一下子没有了屏障，白家自然不肯让她这样一个没身份没背景又声名狼藉的女人进家门，就连此前最为坚定的白苏然竟也迫于老爷子的压力不要她了，不让她进白家大门了，连孩子都不顾！

而她叶姿，那个贱女人就是害了这一切的凶手！如果不是这个贱女人的存在，她不会是被大伙儿唾骂的小三之女，走出门好像大家看她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件垃圾一样，如果不是这个贱女人，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受万众瞩目，如众星捧月，过着受人追捧的日子！

这一切都是拜叶姿所赐，都是因为叶姿，才让她活得像个笑话一样，原本属于她的光芒被她占据，她拥有的一切都被她无情夺走，叶姿，叶姿，他们眼里只有叶姿，不再有她叶敏！

叶敏的双眼被嫉妒染红，她知道盘山公路发生车祸十有八九都是直接丧命，哈哈，她马上就能看到叶姿的死相了，哈哈！

对，她怎么不和她那个没用的娘一样死了！争抢了属于她的光环，把属于她的都夺走了，叶敏气极，想到这里，双眼暴怒，那么就让她终结这一切吧！

她的双眼燃烧着迫切到可以消弭一切的欲望！她的车拉足了马力，徒留两道深深的轮胎印迹。

“哗！”一声刺耳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对着飞逝的汽车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