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水巷住的大多是军户，好酒。

接连几日小巷中飘荡着浓郁的酒香气，酒味醇厚劲道，久久不散，仿佛只需在空气中用力嗅闻几下便会醉了。

三坛酒通过蒸馏法仅仅蒸出一壶高度数的美酒，宋姣姣取了个巴掌大的小坛子装满，带上酒去赴与老张头的三日之约。

刚出门，斜里便蹿出来一道人影，“盛夫人，你家里酿的酒可真香。”

郑夫人紧盯着她手中的酒壶，眼中的贪婪怎么都掩藏不住。

“半月后开张，你可一定要要来捧场，到时候给你打九折。”宋姣姣不动声色地错身让了两步，“抱歉，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眼睁睁看她上了马车走远，郑夫人气得双手叉腰，往地上呸呸吐了好几口痰，“这娘们真够抠门的，分壶好酒给邻居尝尝怎么了？一点都不会做生意。”

“人要脸树要皮，恬不知耻。”一道讥诮的声音传来。

郑夫人瞧见死对头怒火蹭蹭往上冒，“姓曹的，你骂谁呢？”

曹夫人指了下巷口的那条黄色流浪狗，指桑骂槐：“骂狗。”

“你……”郑夫人在她手底下吃过暗亏，恨恨地剜了她好几眼，似是想到什么旋即得意洋洋地说道：“曹猛跟你真是天生一对，不识时务的家伙。算一算，你儿子快有两个多月没见到爹爹了吧？”

曹猛休沐日还在军营轮值，都是上面人安排下来的脏活累活。曹夫人意识到夫君被郑狗整蛊，怒上心头，撸起袖子冲上前将郑夫人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巷子里旋即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巨大的动静引得不少邻居围观。

年宝按捺不住好奇心，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瞧，骤然听见郑夫人恶狠狠的哭叫声：“小贱人，张郡尉不会放过你们的……”

砰！

大门忽然紧紧关上。

她侧头望去，看见陆倦脸色深沉地站在身后，撑着木门的那只胳膊绷得紧紧的，青筋暴起，嘴里恨恨地吐出三个字：“张郡尉……”

轰隆隆！

明明还晴空万里，转眼阴云密布，天空中雷霆滚滚。

抵达城西的时候更是狂风大作，树枝几乎快要被狂风掀断了。

马车停靠在酒铺门口，二虎子下马车去敲门，久久不见任何回应，还是好心的路人告诉他们：“老张头不做生意了，前些日子来了一伙人非要收购酒铺，用老张头的兄弟威胁他，酒铺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顿了顿，路人唏嘘道：“酒铺得的钱都给兄弟还债，可怜老张头没了铺子又没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宋姣姣立马猜到是盛含钰的人干的，心里暗恨此等小人行径。终究是她连累了老张头，急忙问道：“老张头去哪了？”

路人摇摇头：“也许在哪个巷子里醉倒了吧。”

事不宜迟，宋姣姣跟二虎子分头寻找。

城西住的多是些热心肠的百姓，做些小本生意，对老张头的遭遇深感同情。在他们的指引下，宋姣姣很快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了老张头。

还没走近，率先闻到一股浓厚恶臭的酒气。她用手帕捂住鼻子，抑制住胃部翻滚往前走了两步。

哐当！

她脚下踩断一截枯枝。

老张头被声音吵醒，幽幽睁开眼。他鼻子往前耸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忽然噌一下直起身，“好酒！”

原来是闻到宋姣姣身上的酒香味。

宋姣姣吓了一跳，颇有些哭笑不得：“老人家，按照上回约定我拿了大昭朝天下第一的美酒来了。”

老张头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终于从记忆中翻出相关记忆，脸色一下子拉得极长：“我没有酒卖给你了，以后都没有酒。”

那些人说了，都是因为他把酒卖给宋姣姣才酿成此祸，因此老张头对宋姣姣没有个好脸色。

宋姣姣心存愧疚，笑着说道：“没有酒卖给我没关系，但那壶酒是您的，就当是给您赔礼道歉了。”

老张头不想接受她的东西，可又舍不得美酒，纠结万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别想找我拿酒钱。”

“那瓶酒是免费送给您喝的。”宋姣姣再次承诺。

老张头这才半信半疑地站起身，跟着她一起来到店铺门口。待宋姣姣把酒瓶递给他，老张头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浅尝了一口，辛辣的白酒滑下喉咙好不畅快，眼睛登时亮得灿若繁星。

他继续喝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这酒可真够辣的！”

“入口柔绵、回味爽净、余香不绝，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下肚，天空中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在老张头意犹未尽的脸颊上。他猛然惊醒，嘿嘿笑道：“小娘子，不知你家酒铺是否缺个酿酒的师傅？老夫一分都不要，只要能亲眼看到美酒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以及每日美酒管够变成。”

他紧张地搓着手，露出一口白牙，怕宋姣姣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会酿造果酒，十里八村都说好。”

“您能来帮忙酿酒，求之不得。”宋姣姣一口应下：“工钱按照大管事的来，手底下我会专门给您配几个打杂的小工。食宿全包，每月还有四日假期，节日福利。”

这福利待遇放在丰州城已经是顶顶好了，老张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兴冲冲地上了马车，“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开工干活。”

为了忙活胭脂铺装修事宜，宋氏父女已经搬过去住，如今酒铺空了，除了老张头，再配上三个小厮绰绰有余。

白日里干活，夜里还能守铺子。

老张头气愤地朝对面铺子吐了一口痰，骂道：“敢情那帮龟孙子在对面跟东家你打擂台啊，一个月，不，给我半个月时间保管帮你打脸回去。”

宋姣姣发愁道：半个月酒都没酿好吧？”

老张头思忖片刻，提议道：“我在莘庄有个朋友最会酿果酒，估计能有个上百坛，如果能想办法出城运进来就好了。”

但如今丰州城限制进出城，想要拿到一纸通行证可不容易。况且，盛家还与冯知府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