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若猛地抬头，直直的看着时末凡，她没听错吧？

时末凡笑了，笑得想说唇语都说不出，只好笑着打手语：我说你是医生吗？用不用这么惊讶？淡定点行不行啊？我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

这根本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这根本不是能够淡定的问题好么？

桑宁若定了定神，才回答他：“你不会死啊！谁说你会死？这个手术你根本就不会死啊！”

时末凡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靠在了椅背：“不死，但是会傻是不是？”

桑宁若怔了怔，傻……

手术的最大风险，最大可能的后遗症。

痴呆是指在意识清醒状态下，出现的本已拥有的那些能力的减退和障碍，认知功能下降，记忆力减退和丧失，视空间技能损害，定向力、计算力、判断力等丧失，并相继出现人格、情感和行为改变等障碍，且呈进行性加重过程。

桑宁若心里突然苦了苦，一般而言，都是脑部存在占位性病变，才会导致一个人的痴呆发作，比如，脑肿瘤。偏偏时末凡的情况是相反的，他的占位的物质，那片弹片，如果取走，反而会导致他痴呆的可能。

桑宁若想说，痴呆的可能性并不是百分百，而是百分之五十，想说如果一直把弹片留在脑中，如果一旦弹片和脑组织完全的粘连，那就连不痴呆的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都失去了。

可是，她说不出来，说不出口。

时末凡表情如常，勾着一边唇角，带着邪气的笑，食指敲着桌面：“你的专业是什么？”

桑宁若说：“心内科和骨科。”

“那你至少也是外科有专长对不对？”

桑宁若点点头。

“虽然专科是骨科，其他外科也懂对不对？”

桑宁若继续点头，隐隐间，她觉得好像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这时末凡，不会在挖坑吧？

时末凡换了个姿势，继续：“哦，还有，好像，我手术变傻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是不是？”

桑宁若继续点头，完蛋了，真的是被他牵着走呢！

时末凡的下一句话，让桑宁若彻底醒悟自己根本就已经在时末凡挖好的坑里呢！

时末凡说：“反正都是外科，你在一边看着手术很对的吧？”

桑宁若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真的很狡猾！

其实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她跟手术是不是？真坏！可……

桑宁若纠结的不是时末凡的坑，而是……真要自己去跟这个手术？这不是她的领域啊！不是这个领域，而且还属于完全不能够帮上忙的人，跟这个手术？

时末凡站起来，比着手语：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勉强改改。而我说的手术，如果很有必要，那就做吧。不过，我有条件——除非你亲自上，否则我不做这个手术。

桑宁若站起来，试图解释：“可是我跟手术完全没有什么用，我并不是这个专科，在手术台上什么都做不了。”

时末凡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不管，我就

这个条件。”

他转身离开。

桑宁若傻在了原地。

时末凡掏出手机发信息：四儿，你的女人很可爱。

季诚然秒回：对。

时末凡：我真心喜欢她了。

季诚然继续秒回：很遗憾，她并没有姐妹。

时末凡：四儿，你怎么还没追上她？

这下季诚然等了一会才回复：不关你的事。

时末凡：我今天乖乖让她给我诊断了。

季诚然秒回：怎么样？什么结果？

时末凡：四儿，我想做手术了。

这下，季诚然直接发来了视频要求：老三，你能再说一次吗？！

时末凡勾唇一笑，对着手机，唇语，慢慢的“说”：我说，我想试试看，把那个弹片拿出来，我是不是会真的痴呆。

那头的季诚然瞪着眼睛看着他，好一会没有作声，最后，吼了：“老三你个石头怎么就开窍了呢？！”

时末凡勾唇一笑：因为你女人劝服了我，所以说我是真喜欢你女人！

季诚然：……债见！

时末凡：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真的大笑出声。

可是这已经足够刺激季诚然了，他直接挂断了视频。

时末凡低低的笑了，四儿啊四儿，一说喜欢你女人就爆炸，你女人给你起个外号叫暴龙，实在很符合啊！

很好心情的大步走到停车场，开车离开。

他的伤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完全痊愈，但是开车出行都不受影响。心情那么好，去买几条水鱼，大嫂的石斛水鱼汤很不错！

季诚然挂断和时末凡那非常没有营养的视频对话后马上打给了桑宁若，声音激动而且迫切：“桑桑，你是怎么做到的？老三那块石头竟然同意做手术了！你怎么做到的？”

季诚然的声音里，那么高兴，那么开心，桑宁若心都软软的：“四哥，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季诚然当然不信：“你就别谦虚了，那个石头比我哥还顽固，你都不知道啊你，当年，我的那个去啊，我们用安定针把他弄到手术室里，他竟然醒来还能直接跑出手术室！”

桑宁若……好厉害的时末凡！

“第二次，我哥，你知道的，我哥因为生病，心脏不是很好。一次发病，我哥以不吃药不治疗为要挟，说你不同意做手术我就不吃药。那只混蛋，竟然还是不同意手术！他竟然说大哥，你要是死了，我直接也死了算了，那手术还有什么意思？我简直无语凝噎，两个大男人呢，上演殉情吗？”

桑宁若哈哈哈的笑了，还真是……

笑着，桑宁若把实际情况告诉他：“四哥，时末凡其实还是有条件的，他向我提了个条件。”

“什么？”季诚然马上问，按他对时末凡的了解，肯定不是什么好条件，说不定简直能让桑宁若抹掉一层皮呢！

“他说，要我跟着手术。”

“要你来做？他这个是脑袋的手术，你不是这个专

业怎么做？”

“不是，他不是让我做这个手术，而是说，要我跟着进手术室，看这个手术。”

季诚然松了口气，不算做不到：“这样，那你可以做到的。”

桑宁若苦笑：“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妨碍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们呢？”

季诚然笑了：“我估计是老三胆小怕死，所以要你这个医生陪着。”

“那为什么不是刘硕景呢？”

是啊，为什么不是刘硕景呢？刘硕景不是更适合吗？季诚然严肃的想了想，明白了：“我知道了，阿景是院长，在手术室里监督的话，那些医生护士们会害怕的，然后就会出错！”

桑宁若啊？

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时末凡愿意手术，提出的这个要求虽然为难，却不是不能做到，刘硕景急忙进行安排。

桑桑宁若回家，和两个弟弟说了这个事情，桑宁琤惊讶之极：“姐，你好厉害！凡哥那种顽石你也能搞定，好厉害！”

桑能点点头：“是啊，他比我还要犟脾气呢！”

桑宁若揉揉桑能的头，笑了：“你是有多犟呢啊？”分明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孩子！

桑能却说：“真的。”

桑能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姐，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别生气啊。”

桑宁若和桑宁琤都愣了愣。

桑能微微低头，小声的说：“我……我刚刚和你们一起住，虽然、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又非常担心你们以后有一天会讨厌我，我害怕，所以……所以我偷偷的想要自己离开。”

那天，趁着桑宁若和桑宁琤都不在家，桑能想要偷偷的离开。他带着自己那几套新衣服，装在了一个购物袋里，正要走的时候，时末凡正好到他们家来。

其实时末凡是自己想要来的，军旅人生的敏感性，男人对男孩的想要以自身为例子教育孩子的想法，时末凡想要和桑能聊聊天。

他觉得这个孩子虽然非常非常想要和桑宁若、桑宁琤在一起，但是他的自卑和敏感根本让他没有胆子和勇气留下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而且，时末凡知道自己来的非常是时候——再晚几分钟，桑能就已经出走了。

那一天，十五岁的桑能，和三十岁的时末凡对峙着，无声和有声的对峙。桑能气急，疯了似的拼命的骂时末凡，拼了命的要推开拦着他的时末凡离开，他瘦弱的身体没什么力气，所以使尽全力都没什么效果，气得他想哭又觉得难堪不敢哭，然后就开始胸口发闷，呼吸不了。

时末凡没理他，看着他蹲下身，捂着胸口使劲的喘气。就在桑能以为自己终于要没法喘气的时候，时末凡蹲下身来。

他非常缓慢的“说”：如果你死了，你姐姐再悲痛，也能走出来，她还有桑宁琤，还有一个像你一样，有残缺的弟弟，她一定能走出来。可是，你舍得离开她吗？你舍得她之前为你做的那些全都打水漂吗？

桑能抬头看着他，口唇开始紫绀，脸色却异样的苍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