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全世界都商量好了, 没有人来指责她或鼓励她，甚至没有人来提醒她这样做是否正确，更别说来指导她一个权宜之策。

一切都太过平静。

橙茵好不容易硬撑起来的理直气壮“噗哧”一下灭了, 心无法自抑地空虚起来。

李敬每天打来一个问候电话, 总带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关于去美国留学的事却只字不再提, 刻意掩过去了。

可橙茵仍从他的一字一句中听出点落寞。

对, 就是落寞。

那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地让她心酸。

反复思索未果, 她找到外公，“我错了么？”

“啊？！”橙外公从书桌上抬起脸，老花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两寸。

“外公, 我只是舍不得和他分开。这样，也错了吗？”橙茵委屈地瘪着嘴。

“丫头啊, 我还有份文件没有看完。你坐那儿等等。”橙外公将老花镜往上推了推, 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长沙发, 还没等她回应，重又埋首在桌上的文件里。

橙茵满腹的难过和困惑如遇刹闸般戛然而止, 怏怏地憋回去，一屁股坐到了长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外公还没动静，她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 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那是英文原版的商业杂志, 你可以好好看看。”橙外公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说是看文件, 实际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放过啊。

橙茵顿时恍然大悟：外公其实是给她时间冷静吧。唉, 自己还是孩子气十足啊。想到此不禁哑然失笑, 甩甩头，低头认真看起杂志来。

虽然她经济专业成绩排名全系第一, 英语也拿到了六级，可是面对英文原版尤其是满缀着专业术语的经济论述，她仍然看得有点头疼。突然间，她想起了李敬在公寓里读英文原版的软件设计书籍的样子。

虽然他在美国生活多年，可面对专业术语也难免吃力吧，可是他总是看得津津有味，一贯冷酷的脸上露出那种看着她才会有的温柔神色。以至于她有时会吃醋说是否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本书。

每当此时，李敬就会放下手中的书，优雅地抱起手臂，挑起剑眉，邪邪一笑，“老婆嘛，如果论资排辈，当然你是大的啦。”每次都惹得她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然后他又轻笑着搂住她，来一个甜蜜的吻。

此时她才意识到那一笑里轻掩的认真；

橙茵又记起冷傲如他，大一下半期竟主动申请学校计算机协会主席职位，并且无论多忙多累，都要每两周办一次全校师生学术交流会，每两月请一次校外专家授课。

她去过会场好几次，所以此时能轻易忆起他跟一位著名教授交谈时那无论多优雅矜持也遮掩不住的渴求仰慕的眼神；

橙茵还想起了卞翰欣说的，李敬是用拿到商业管理MBA来跟李外公交换学习软件工程专业的条件的。

她更不会忘了在孤儿院门口，他仰着下巴对她说，十二岁后就用软件开发挣来的钱交学费那语气里隐隐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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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那么深深喜欢着软件专业，并以它为傲。

原来一切只是她的健忘啊。

或者是

刻意忽略？

难道是“一语成谶”么。

如今李敬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果然是舍专业而求她。

然而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弃的呢？

那种想要却不得不舍的痛苦是怎样煎熬着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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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思考着，忽然听得外公问话：“丫头，想问我什么？”

“外公，我在想不让李敬去美国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抬首，语气已较刚才平和许多。

“丫头，”外公笑着，眼神温和，“我说过我支持你做的一切决定。”

橙茵皱了皱眉，敏锐地发现外公并没有解答她的问题。

瞅见她脸色一变，橙外公又说了一句：“丫头，其实这个决定是李敬下的。他选择的是你。”

“我该觉得庆幸，对吗？”橙茵低下头嘟哝一句，仿佛自语。

橙外公神色平静地取下了老花镜，不置可否，“下决定往往是一瞬的事，为这个决定背负的代价却有可能是一辈子。”

外公今天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在引导她自己寻找答案。

“他会后悔吗？”橙茵突然仰起了脸，“如果他后悔，我会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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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下，橙茵终于还是按下卞翰欣的号码。

“两年？！”听了她的叙述，对方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你以为KING那种水平这两年留在S大，是为了什么？！”

“是的•••他从来不说。可他不说又是为了什么？！”

橙茵的心开始剧烈地抖动。

敢情李敬来S大是为了她？！

看来，他付出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完全呆愣着说不出话来，连卞翰欣在那头安慰的话也没有回应，“放心好了，我和盈盈也正在办手续，可能过段时间也会过去。”

挂了电话，橙茵还在恍惚中：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还是太怯懦了吧？

害怕他的离开，

害怕他的变心，

害怕自己的不够坚定，

害怕时间和距离，

害怕这不可掌控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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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爱恋里不光有她，对吧？

和她在一起，并不是他全部的人生，是吧？

元宵节的夜晚，李敬被橙茵约到了春江边。今天的春江特别热闹，岸上处处花灯流光溢彩，水中明月焰火倒影点点绚丽无比，人们喜气洋洋地放飞着快乐。

橙茵正穿着大红袄子，提着灯笼站在江边等他，红红烛光的映照下，大红袄显得特别温馨喜庆，她微笑的脸庞也分外明媚动人，看得李敬一时痴了。

“今天还算新年嘛。”橙茵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衣角，细声解释。

“嗯。很漂亮。”李敬温柔地笑了，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然后牵着她的手，沿着江堤前行。

跟着观赏的人群走了好长一段，橙茵才鼓起勇气开口：“斯坦福大学还有多少天开学啊？”

“嗯？！”李敬显然没有想到她有这么一问，呆愣一会，才幽幽答道：“还有一个礼拜。”

“能赶得上吗？”紧接着，她问。

李敬继续走着，嘴角扯开一个僵硬的笑，“不是说了不去吗？”

“如果现在去，还赶得上吗？手续什么的，来得及吗？”她继续追问。

“啊？！”听得李敬有点蒙，不得不停下来，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如果我说可以去，你还是会去吧？”出来之前，她就告诫自己要忍着，可此时眼眶还是泛红了。

幸亏她手中的灯笼烛光特别亮，李敬只看到她的颊一直浮着嫣红，才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嗯。”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低低的，迅速淹没在喧闹的节日欢庆声中。“两年而已，对吗？”

李敬迟疑着点点头。

“会回来的，对吧？”她又嘟囔了一句，并对他绽开一个渴望的笑容。

“当然。”李敬下意识地回了两个字，仿佛已料到她即将要说的话，一瞬间眼中变幻了各种神色，惊讶期待紧张心疼，让她不由地好笑。

半晌，

风吹而过，橙茵的声音特别清晰。

“你去吧。”她说。

“茵••••••”李敬激动得抓住她的手，喃喃地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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