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童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道：“原来她就是从南面来的陆妹妹。”

段逸严见陆梦杭一声不吭，脸上苍白的样子，满眼又是布满血丝，像哭过般。他便脱开莫雅童的手，走上前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回官邸休息？”陆梦杭摇摇头，半响才道：“也许是昨晚没睡好。”

莫雅童瞧着两人，你一问我一答的样子，心里很是不高兴。她看了看全场，便笑着道：“既然陆妹妹不舒服，那就到沙发那儿坐着吧。三哥……”莫雅童又挽起段逸严的手臂，一副娇媚的样子，“三哥，我们去跳舞吧。”话一落，她就拉着段逸严到舞台中间。

段逸心拉着陆梦杭到沙发上坐下，一面看着莫雅童一面小声道：“跟小时候一个样，像一只蚊子那样整天绕着三哥转。”

陆梦杭只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她别过头看，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莫雅童看着许久不见的段逸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她笑着道：“三哥，你可记得我儿时说过一句话？”

段逸严只别着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梦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雅童问三句，他是一句也没答上。跳着跳着，一不留神，就踩到莫雅童的脚。莫雅童低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道：“对不起，失陪了。”

段逸心看见段逸严朝这走来，笑着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说着就走开。陆梦杭只觉头昏沉昏沉的，也没听清楚段逸心说的是什么。一低头，竟是看见段逸严黑得发亮的军靴。段逸严一把拉过陆梦杭的手，笑着道：“来，我们来跳舞。”

陆梦杭一脸的惊愕，轻声道：“三哥，我不会。你还是去找童姐姐跳吧。”段逸严没有理会陆梦杭说什么，他一手搭在陆梦杭的腰后，另一手又是握着她的手，陆梦杭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陆梦杭又道：“三哥，我真的不会跳舞。”

段逸严笑道：“不碍事儿，我带你。”说着，那手把陆梦杭往上一托起，竟是让陆梦杭踩在了他的军靴上，接着是跳起舞来了。他又道：“这不，你这是在跳舞呢。”

莫雅童看两人贴的紧，心里是恨恨的，别过头看着在旁的段逸心，笑着道：“逸心啊，三哥可是对陆妹妹那么好啊。”

段逸心笑着道：“可不是，三哥可是把陆妹妹往心里搁，手上捧。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要好呢。”莫雅童一怔，目光便是冷冷地投向陆梦杭。多年没见，她居然把段逸严从她身边抢去，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似乎都要往肉里去。

他领着她都不知道跳了几支舞了，陆梦杭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越来越昏沉，浑身无力的，近处的东西看也看不清。

段逸严没有看出她的异样，道：“红尘一醉，愿得一人心。”陆梦杭是越来越看不清了，段逸严一个影化成了好几个影，脚一软，整个人就重重地跌在了段逸严的怀里。模糊中听见段逸严着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接着就眼前一黑。

段逸严的办公室传来“啪”的一声，他双手支撑着桌面，恼怒地看着站在眼前的王文。王文是怕的浑身哆嗦，罗普在旁也不敢说什么。

他勃然大怒道：“让你出征去击退承军，你倒好，居然让他们占领了张家口。”王文“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道：“三哥，是承军偷袭我们颖军的。”

罗普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拿着段逸严的佩枪，看段逸严一伸手，二话不说就把佩枪递了上去。王文一声大喊：“罗普你他妈的”，说着并抱着头冲出办公室，他以为跑得掉，结果给段逸严一下令，不一会儿就被背着枪的卫戍挟了回来。

段逸严一声怒喝：“你再跑，我就要立即要了你的命！”

段逸严拿着佩枪笔直地指着王文，在空中一挥，大声道：“过来。”王文抬起头，看着段逸严恼怒地站在那里，是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罗普笔直地站在一旁，咬牙地偷着乐。王文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就缩头缩脑地走过去。段逸严把枪一抬起，还没打开保险，就听见王文半真半假地说了句：“我要死了。”段逸严笑道：“我这枪可是还没有打保险，你喊什么。”王文听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段逸严拿起枪指着王文道：“你给我记着，若收不回张家口，你就别回来了。”

片刻他才放下佩枪，一个劲地坐到了沙发上，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半响才道：“查出来了吗？是谁那么大胆把孙远志放了。”

罗普只吞吞吐吐的，想说但又不敢说。段逸严道：“怎么？难道这人我不敢枪毙了他？”罗普不回应，终于段逸严勃然大怒，“说，到底是谁把他放了？”

“是……是陆小姐。”

段逸严扫了罗普一眼，道：“备车。”

陆梦杭这一场高烧是来势汹汹，官邸上下都手忙脚乱的。小云慌着下楼，看见段逸严回来，便走过去帮他脱下军氅。段逸严道：“小姐还没醒吗？”小云应承了声，顿了顿才道：“三少还没吃饭吧，我这就端饭菜来。”

段逸严没有回应，便朝楼上走去。四夫人出来时，是泪眼婆娑的，她看见是段逸严，哽咽道：“快去看看你妹妹，都烧了两天了，人都糊涂了。”四夫人往里看了看，又道：“等会儿来你父亲卧室一趟，他有话要跟你说。”说完，小云就搀扶着四夫人下楼。

卧室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段逸严靠在门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梦杭，眼看着她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奄奄一息的，似乎没有了气息。他拿出烟和打火机，刚想点着，但别过头看了看陆梦杭，又收回去了。

“水……水……我要水。”一把温润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他立马走进卧室倒了一杯水。他小心翼翼地把陆梦杭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一侧，又轻轻地把水给她喂进去。一阵烟味在她的鼻息间回荡，她缓缓地睁开眼，是一张磊落分明的面孔。心一紧，是给水呛到了，段逸严连忙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又没人跟你抢水喝，慢点。”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眸，默默地接过水杯喝水。段逸严笑着道：“我让小云给你端饭菜进来。”陆梦杭别过头看着窗外，是一轮圆月。段逸严又道：“孙远志逃了。”只见她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喝着水。

他接过她的杯子，走到桌子前放下。才发现花瓶里插着几支兰花，低头一闻是芬芳四溢，半响才道：“妹妹，早些休息。我还要到父亲那里一趟。”

陆梦杭看他憔悴了不少，轮廓格外的分明，心里是没压住，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三哥，你吃饭了吗？”段逸严一怔，她竟是在关心自己，他笑着别过头道：“刚从军部回来，还没吃。”

陆梦杭便柔声道：“那三哥等会儿跟我一起吃吧。”

段逸严只应了声，便走出卧室。四夫人看见段逸严出来了，急忙道：“老三，梦杭是否醒了？”段逸严点点头，四夫人才一副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的样子。

段逸严来到了段大帅的卧室门前，刚想敲门，可这手又缩回去了。“进来吧。”段大帅淡然地声音传来，他才推开门。

段逸严道：“父亲。”段逸严看见段大帅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段大帅笑着道：“怎么？不坐下和父亲聊聊。”段大帅示意让段逸严坐在他的床边。

段大帅看着手中的照片，淡然笑道：“无论怎么看，你母亲都是一个美人胚子啊。”段逸严只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段逸严已经多年没有和父亲坐下来好好的认真地谈过话，儿时父亲总是忙军事，极少理会过他。而有时是整整三个月没有看见过父亲的身影。如今父亲已是须发皆白，虽然如此，也遮不住父亲的威严。

段大帅别过头看着段逸严，道：“你可还记得你儿时最喜欢管我要什么吗？”

段逸严半响才道：“记得，是父亲您的佩枪。”

段大帅笑着道：“有一次你拿去学堂在同学面前炫耀，你可还记得？”

段逸严顿了顿，道：“记得。结果给你发现了，你把我重重地揍了一顿。还说段家怎么就出了我这个逆子。”

这话刚落，段大帅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佩枪，递到了段逸严的手上，语重心长地道：“我想让你明白，这枪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固守自己的领土的。”顿了顿又道：“今后这北方二十四省保安总司令的位置就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了。”

段逸严听着，心里极不好受。段大帅重重地咳了声，道：“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你的二哥了吧？”段逸严一怔，“父亲，对不起。”

段大帅抬起头看着简洁的天花板，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居然落到了你们这一辈的身上。”接着段大帅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簿子，手不停地在上面摩挲着，片刻就喘起气来，道：“这……日记给你五姨……还去。”说完是手一垂，日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梅苑的梅花正开得灿烂，五夫人穿着大衣正在赏梅。她伸出手，刚一碰，便是一枝梅花折断了。她心里一紧，却说不出什么。

五夫人拿着断掉的梅花，刚想进厅，便听见段逸心急急忙忙跑来的脚步声。她笑着道：“逸心，怎么跑得这么急呢？”段逸心哽咽道：“五姨不好了，父亲快不行了。”

什么？五夫人心里一惊，梅花便是掉到了地上。

大家都站在卧室门外，四夫人的眼睛是哭得通红通红，陆梦杭在旁搀扶着。五夫人着急地跑来，看见一群人站在门外，她拉过四夫人的手，道：“四姐，大帅怎么样了？”四夫人只是哭，话也没说。

段逸严道：“医生在里面急救着。五姨，这是父亲还你的。”说着并把日记递去。五夫人接过一看，是她的日记。她随手一翻，是大帅的血深深地透过了纸张。

穿着白袍的林医生出来了，段逸严赶忙问道：“林医生，我父亲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