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
作者:最梦 | 分类: | 字数:5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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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王弼的迁都
周泛终于等来了想要的消息,既然咱们现在都是叛贼了,那也就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自己的弟弟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周泛想着,回去该怎样好好谢谢这个聪明的弟弟呢?
周启的兵变意味着邺城已经没有了任何倚仗,从豫州发来的大军不消八九日便能直直的来到邺城城下,更何况现在整个北方,已经没有再能调动的兵马了。
当王弼在朝堂说宣布了迁都的消息之时,百官鲜有的一片哗然,看着终于鼓起勇气来议论纷纷的众臣,王弼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现在邺城已无粮草和兵马,一旦被周启攻破了城门,诸位用心想一想有几个人的脑袋能够稳稳的放在脖子上面,况且江宁远比邺城富足,宫殿也是现成的,我等走的时候只带上诸位大人的家眷,至于那些百姓,任由他们死活,到了江宁,诸位还是国家的众臣,留在这里,诸位只能当一个泄愤的死鬼,是南下生,还是留下死,你们自己考虑吧。”
在一众大臣的沉默中和一片沉闷而又欢欣的气氛下,迁都的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下来。
至于那位懵懂的小皇帝,自始至终也没人去看他一眼,只有王弼像哄自家的小孩子一样对他说:“陛下,老臣带陛下去江南玩去可好?”
回应他的只有那句稚嫩的声音:“江南好玩吗?”
迁都的事情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对此反应最为剧烈的莫过于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邺城中的几十万百姓。
百姓们听说邺城将要失守,而皇帝和所有的官员都已经打包好了准备逃跑,于是整个邺城人心惶惶,毕竟谁也不愿意当那城破以后的刀下亡魂。
于是无数百姓开始呼喊着前呼后拥着往城外跑去,他们将要离开这片祖辈传承下来的黄土,转而奔向那座充满着未知和对他们来说毫无立足之地的水田中去。
百姓们如何慌乱不在王弼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临走之前把那座传承了近千年的古都皇宫一把火烧个干净。
果然这道命令一出就有十几个老臣跑了出来阻止,他们一边跪在地上一边痛哭着说道:“皇城乃是国之根本,倘若付之一炬那么将来皇帝回转之时该如何安身,烧掉宫殿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请丞相三思啊。”
王弼最烦这些老糊涂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坐在马背上的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尔等实乃乱臣贼子也,宫殿不烧难道要留给叛贼吗,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有不臣之心,恐怕是早就跟豫州串通一气的细作。”然后下令左右刀斧手,将这些跪在地上磕头的老臣及其他们的亲眷全都砍了,余出来的车马全都充作盛装钱物之用。
然后他眼神冰冷的环视众人,对他们说道:“从今以后天下只有一个国都那就是江宁,只有住在江宁宫里的才是大胥的天子。”
此言一出四面哑然。
随着王弼一声令下这座屹立了千年的王地宫殿就淹没在一片大火之中,大火便随着滚滚浓烟足足烧了半月之久,连带着周围的坊市和农舍也都在火中化为了一片焦土。
其实王弼下令烧掉宫殿或许是他这辈子所有的错事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宫殿可以重建,国都也可以是任何地方,但是这一把火下来,随着宫殿一起崩塌的,不仅是大胥百年的民心,还有统治了天下百余年的朝堂。
在阵阵火光的映衬之下,王弼的迁都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南而去,其中有护卫王驾的三万禁军,以及数万官员的亲眷。
品级低一些的官员是没有资格骑马的,而这些文人大部分都不会驾驭马匹,有一些年纪大的可以混上一乘车轿,还有一些倾尽家财买上一匹毛驴远远的跟在队伍后边。
至于那些家眷,不论男女只有跟在马队后面步行的份。
从邺城到江宁足有近三千里,这一路走下来不知又会丢下多少具尸体在路上。
最为悲惨的莫过于那些跟随着南下的百姓,他们自发的组织起来足足有三四十万。
这些人非但没有了车马,而且要远离祖辈生活的富庶土地,粮食只能由人扛在肩上,可是又能扛多久,或许能累死在半路也算一个好的归宿,最恐怖的莫过于粮食吃完了以后。
盛世的人可能能够称得上算是人,乱世的百姓过得不如牲畜,而在乱世中逃亡的人或许就只能称得上是虫豸了吧。
数十万没有了粮食的百姓就如同迁徙的蝗虫,他们所到之处就如同被蝗虫扫荡过的田地,一切绿色的东西都被填进了肚子里。
这些人哭喊着,吵闹着,最先遭殃的莫过于那些走不动跑不动的孩童,也许前脚才被皮包骨头得饿死,被无力挖坑的父母弃置在路旁,后脚就会有饿得眼冒绿光的饥民一拥而上,最后只剩下被啃得发白的骨架。
所以最好不要在迁移的路上饿死,因为一路走来留下的再也不是一具具尸体,而变成了一堆堆白骨。
再然后就是走不动的老人,所以最好走不动了也不要坐在路边或是躺在地上,因为后边跟着的人,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的生物,他们但凡看见了不能动的肉,也不用管是死是活,你死了,我还要活下去,活着走到那个没有我容身之处的地方。
这些状况骑马盛轿走在最前面的皇帝和百官是看不到的,他们并没有要求这些人一起走,所以也不必对这些可有可无的百姓负责。
皇帝自然不会缺少吃食,甚至丞相王弼大人还能吃得上时令的水果。
每到一处的郡县会送来上等的粮食和美人儿供丞相大人享用,而掌权者们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眼,也没必要回头看一眼。
这场持续了两个月的大迁徙中,有近二十万人死在了路上,有几百位小小的官吏被一拥而上的饥民们连人带驴啃了个干净。
支撑他们一路走下来的,只有那虚无缥缈的承诺,和那看不见一片黑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