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不明白，杨大娘虽然嘴碎了些，可也是为人着想、挺善良的人，为什么王秀儿这副委屈遭罪的模样？

“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嫂子若是没事，能跟我聊聊天吗？山上开花了吗？”

王秀儿拉着林晓晓的手，慢慢往屋里走。

杨大娘握着王秀儿的手腕，温柔地劝道，“你嫂子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哪有空跟你说话？让她回去吧，马上就是饭时了，你想说什么，我陪你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呢，山里的野菜都快挖完了，花还没开，不过也快了，幸好现在菌子快长出来了，野物也陆续出来了，不然，村里的人都得饿死。”

“还是你命好，有了身子就不用干活，村里谁有你的运道？我跟你公公拿你当亲生女儿，啸儿也老实勤快，妞妞更是懂事乖巧。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卧床休息，为我们家添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别人是双身子，你可是三个人呢，我们事事让着你、顺着你，好吃好喝送到床边，就是为了你们母子的安全，你乖乖的，不要任性，好吗？就当娘求你……”

王秀儿眸子暗了几分，挤出两抹苦笑望着林晓晓，“那我就不打扰嫂子你了。”

她默默进了房间，后背带着几分凄凉。

杨大娘很是欣慰，“这样才对。我们苦些累些没关系，只要你跟孩子好好的就行，妞妞刚才还说要把好吃的全留给你呢，多孝顺懂事啊，啸儿上山前还给你端水倒痰盂，村里再没有这样好的男人了，我自己都没这样使唤过他呢……”

屋里没有半点声音。

林晓晓心中叹气，难怪王秀儿精神不好、情绪不佳，有个这样碎碎念着为你好、实则让你感恩戴德的婆婆，心情能好才怪。

她忍不住断打杨大娘的话，“大娘，孕妇身体好，需要适当的运动，如果身体不好，就需要静养。”

她强调‘静’字。

杨大娘点头，“是这个话，所以我们自从知道她怀孕，什么都不让她干。她肚子里有两个呢，干什么我们都依着她的，可她啊，就是心思重，这也担心、那也不顺心。”

她摇头，长长的、重重地叹了口气，“婆婆难当啊，好婆婆更难当，我怎么做，她都不满意，到底是祖上当过官，家里认字的，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可以比的——”

“杨大娘，”林晓晓听不下去，“她是个孕妇，肚子里又是两个，担心自己担心孩子是正常的，想一出是一出也是正常的。她既然嫁到你们家，就没有嫌弃你们的意思，你自己天天念叨，反倒让人觉得她高傲、难相处。”

“本来，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就难受，你还天天败坏她的形象，让她担忧惶恐，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吗？她精神能好吗？”

杨大娘不甘又恼怒，“我怎么她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去村子里打听打听，整个袁家村，有怀孕就不干活的孕妇吗？哪个女人不是挺着大肚子干活，唯她是个例外，可她还是天天苦着脸，一副我们没照顾好她的样子，你不知道，前两个月她娘家来人，拉长脸子对着我们，我们真是冤呐，我们就差把她供起来了，我们——”

“你们要真心为她好，就少念叨。”林晓晓没有了跟她好好说的耐心，“不让她干活是你们的决定，结果又一个劲儿的说她命好、金贵，说她不满意。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臆测？”

“你们既要供着她，就做好自己低人一等的准备，不要嘴里说着她高不可攀却又话里话外说她不知足。她是你们供着的，该指手画脚的是她、该趾高气扬的是她，该到处编排你们不是、也得是她。可她什么都没做，全按你们的意愿来，结果，她倒成了个坏人。你说，她上哪儿说理去？你这样破坏她的形象，让别人以为她是个恶儿媳妇，对你、对你们家，有什么好处？”

这种坏而不自知的婆婆最讨厌了，偏她在村子里名声还好，大家都说她热情、公道、仗义。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让她出来，看看我们家有没有对不起她？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她，结果倒成了坏人了，我真是冤死也没处说理去，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杨大娘哭喊起来，抹着眼睛一脸委屈。

林晓晓懵了，杨大娘是这样脆弱的吗？

不是啊，她教训自己的时候有理有据、头脑清醒为人敬佩。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秀儿又惹你生气了？”袁啸一阵风似的跑到杨大娘身边，替她顺后背，扬着嗓子冲屋里喊，“秀儿，你怎么又把娘给气着了？你就不能听话点吗？每天都把家里弄得不安生，你看看村里，哪有你这样不孝顺、不识好歹的儿媳妇。”

林晓晓惊得瞪大了双眼。

她印象中的袁啸，那是个老实勤奋话不多的，地里活是一把好手，没想到是个事非不分的。

“袁啸，你弄错了，不是秀儿气的大娘，是我跟大娘说了几句实话，大娘受不了。”林晓晓道，“秀儿是你老婆，肚子还有两个，情绪本来就容易波动，你现在应该多关心关心她，哪怕她做得有不对的地方，也要好声劝她，而不是当着外人大声训斥，何况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你这样当人丈夫的吗？”

袁啸这才发现屋里有人，呐呐地，“是嫂子啊，有事吗？”

“没事，来看看秀儿。”林晓晓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真是个糊涂虫。

“要我送嫂子回去吗？”袁啸问。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林晓晓哪怕想再进去看看王秀儿，也拉不下脸，更怕惹得他们家大吵，冷着脸往外走。

杨大娘劝袁啸，“你别生气，不怪你媳妇，是我自己小气、是我这个婆婆做得不好，她才不满意。你嫂子说得对，她是有身子的人，咱们得多体谅她，你去挑水吧，我要做饭了。”

“哎哟，腰好痛——”杨大娘脸色惨白。

袁啸急了，“娘，你快坐下，我来，妞妞，来帮你阿奶揉揉腰，怎么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跟你娘一样整天耷拉着脸、不懂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