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县最大的酒楼，说书人或慷慨激昂，或口沫横飞怒骂，或一脸鄙夷，正说着今日份新鲜出炉的故事。

有人惊咦一声，“方新、方析，晓娘子，这跟今天衙门处理的案子里的人的名字很像啊，十七岁的童生，虐待花魁、赌场出老千，这不是那袁析干的吗？”

有那不在城门口、不知晓事件的好事者连忙问，“兄弟，怎么回事？展开来好好说话。”

这个一脸憨厚的汉子喝了口茶，将林晓晓与袁大发四弟四人的恩怨，加工之后细细道来。

说书人还在台上感慨，“可怜那方大人，在边关舍生忘死十五载，却没想到自己的婆娘和孩子被同族欺负得只能远走他乡，结果饿死半路。他捎回去的晌银，都被那些恶毒的族亲吞没了……”

听众怒火中烧，愤慨不已，纷纷指责方析这一大家子不配为人。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到快意楼去找如烟，“如烟姑娘，那袁析、真的有那种嗜好，那般折辱、殴打你吗？”

如烟身子瑟缩，忍不住怕得发抖，小脸惨白、泪光盈盈，拼命想遮挡自己的身体，可薄薄的衣料如何经得她左拉右拽？

很快，身上那累累伤痕就让见者抽了口凉气，“天呐，这人得心理多么扭曲，才能把这如花似玉、温柔乖巧的姑娘伤成这样？”

难怪自打如烟姑娘跟了袁析之后，就再也不陪其他客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怀恩县就有八成人知道了袁析的恶行。

至于赌场？没人敢去核实，只是大家都看到，赌场有人守在怀恩书院门口，凶神恶煞盯着进出的人，时不时还问上一句，“袁析呢？他出来没有？”

吓得被问的人连声说不知道，缩着脖子逃命似的飞跑，然后跟家人或者朋友说起这吓人的一幕。

又过了一天，连怀恩书院的李院长都知道了，他面前有两个去核实消息的仆从，还有两个学生。

四人神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出。

少年意气风发，寻花问柳是风流雅事，可虐打姑娘就是心理有问题；小赌怡情，可出老千就是品行卑鄙，胸襟、格局堪忧。

出了这样恶劣行径的人，书院的名声也要大打折扣。

李院长恨不得剖开袁析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自己资质一般，有那时间、为什么不好好看书、与人研讨？

“将人逐出书院，张贴榜文告知众人，我亲自去一趟衙门，向县令大人请罪。你们几个配合学院的先生，严查书院，不能再让那品德恶劣的人待在这里。”

袁析漏夜被赶出书院，任他如何哭诉求情，也没人替他说一句话。

他愤怒咆哮却无可奈何，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离开，嘴里怨毒地咒骂着。

山里的风呼呼作响，吹起人的衣角，吹来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容貌的黑衣人。

袁析眼角都没抬，失魂落魄又怒火滔天，眸子腥红得骇人。

“再恨又能如何？你如今声名狼藉，根本奈何不了她。”声音苍老，辨不清男女。

那人继续道，“怀恩书院将你除名，可天下书院何苦多、贵人何其多？只要你找对人投奔，收拾一个卑贱的林晓晓，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到时候，她怎么死，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黑衣人属实无奈，袁家村里，外人进去太打眼，好不容易找了个没脑子的袁新，可他屁用都没有，反而打草惊蛇。

“满腹经纶、凌云壮志就这么被人毁了，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你想一辈子都寂籍无名，被人踩在脚下、舔别人的鞋底吗……”

“你就是给袁新那个蠢才抓蛇的？”袁析看向他，腥红的眸子冷得吓人。

黑衣人心中一凛。

“你的主子是谁？”袁析问。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行。”

“好啊，算计我、害我的人，我都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袁析狞笑着。

黑衣人心中略缓，心口蓦地剧痛。

她低头，一把笨拙的匕首插在她的心口。

袁析可怜地看着她，“林晓晓杀了你，放心，我会告诉你的主子，让他为你报仇的。”

他抓过黑衣人的斗篷，将之卷成一团，强硬地塞入黑衣人的嘴里，阻止她的呼救，又把匕首狠狠拧了几圈，眼睁睁看着人不甘地闭上眼睛。

然后，他将斗篷穿到自己身上，扛着尸体离开。

林晓晓根本不知道，一口巨大的黑锅正扣在她头上。

一觉醒来，村里惹人厌的人都不在，她心情大好，把罗超送来的十几只兔子留下四只配种繁衍，然后请袁啸送她到怀恩大酒楼。

万掌柜看到她笑盈盈的现身，心情很复杂，想到楼上等着尝新的少爷，把人请进了厨房，让里面的人都出去。

他自己也出去了。

“掌柜的，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林晓晓喊住他。

“什么事？”

林晓晓讪讪地笑道，“我不会杀兔子，能不能麻烦你找个人帮忙？我还需要一个人生火，如果你怕方子外泄，可以自己来生火。”

看着万掌柜脸色不大好，林晓晓打趣，“我相信你，你肯定行的。”

“我当然行。”万掌柜脱口而出。

男人哪能说不行？侮辱谁呢？他不仅会生火，他也会炒菜，只是他正直忠诚，很会与人打交道，这才当了掌柜。

林晓晓佩服的看着他，拎着一只兔子交到他手里，“麻烦了，我准备调料，合作愉快。”

时间慢慢过去，厨房里香味掺杂着辣味，让人食指大动又喷嚏连连。

终于，收汁、停火。

林晓晓将盘子递到万掌柜跟着，“香吗？”

香！

万掌柜连连点头，他从来不知道，兔子也能做得令人垂涎三尺，他小女儿还养了一只呢，可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可口。

“相信我，这会让你们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大大的楼。”林晓晓将盘子给他。

昨天晚上她已经做过一次，连内敛克制的袁强都干了四碗饭，还是李月生怕袁翰成他们没吃饱，以怕他撑着为借口，强令不许他再吃。

兔肉又香又麻又辣，吃到嘴里让万掌柜受不了地赶紧喝水漱口，可随后，又勾得他馋虫大动，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痛苦并快乐着，谁能懂那种感觉？

陆清平吃到嘴，懂了；跟着来蹭吃的宋掌柜，也懂，干饭人的快乐啊，欲罢不能。

“少爷，太好吃了，好吃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宋掌柜一边吃一边伸着舌头呼气，“生意肯定会好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