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继风原本是不舍得林晓晓被陈元希纳入后宫的。

可是，陈元希当着他的面痛哭流涕，说起十几年的守护之情、现在的艰难、以后的好日子。

袁继风让步了。

他也觉得，林晓晓在外面必然会吃亏。

宫里有现在的皇帝和以后的皇帝护着，又有自己照顾，她再任性、脾气再大些，也能过得下去。

陈元希成功引出蛮夷人和扶桑人，让他们双方大打出手，还控制了辛夷正，杜绝了他子嗣作怪的可能，袁继风更加觉得，陈元希是正确的。

他预想的都成功了，将来，日子定会过得如他所言：四海升平、人人幸福。

只是，怎么感觉越来越没意思？

感觉哪儿都冷冷清清的，再热闹的环境也如在无人之境，再鲜美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陈元希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将扶桑人现在的幕后掌权人找出来。

他找了好久，终于锁定了这个普通的小院子。

盯了几日之后，他发现这个院子外松内紧，根本不是他们表面说的那样做小生意的，于是更加确信自己没找错。

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将这里的大部分守卫调走，他带着人冲了进去。

他本以为，住在这里的定是个极凶极恶之徒，或者是如辛夷正那样唇红齿白、实则腹黑的少年。

没想到，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且，这女子还是个熟人。

“沈小姐？”他诧异了，恍惚了。

怎么会是她？

还记得当日重伤，是她端茶倒水、细心照顾，她娇蛮又娇软，缠着自己非要成亲。

可是，刚才在屋里娇喘媚笑、口出污言秽语的，是她吗？

沈绮凤也没想到，竟然会被袁继风找到。

她脸色煞白，身子直摇晃。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

自己如此不堪、卑贱、放荡，全被他听在耳里，他更加不会要自己了，尤其看到他惊愕中透露出的鄙夷，她的心都碎了，碎得看都看不见。

“继风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哭得梨花带雨，娇躯轻颤，“我是被逼的，真的，我是被他们逼迫的，我回不去了，我被赶出来了，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继风哥哥——”她微微上前一步。

如果早些、再早些，他找到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就不会一步又一步深陷这个泥潭、再也无法干净抽身？

袁继风神情恹恹的，“京城的扶桑人都听你的？”

沈绮风泪流满面，摇头。

“你怎么、”袁继风想了想，“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你看你还有半点沈家小姐的风度吗？你让扶桑人祸害那些姑娘，怎么没想想，你自己也是个姑娘啊？”

“我刚才听到他们叫你公主，既然你是公主，怎么还会被他们逼迫？就是你让他们去玷污那些世家小姐的，是不是？你——”

袁继风越说越恼怒，脸上鄙夷也不加掩饰。

沈绮凤方才可怜、摇尾乞怜的样子顿时消失，她声嘶力竭大吼，“是啊，是我叫他们去玷污那些世家小姐的，她们不是重名声吗？怎么没去死？凭什么我一个人深陷泥潭，她们却能高高在上？同样是娇养长大的小姐，为什么我是卑贱、可恶的扶桑人，人人喊打，她们就能万众瞩目长大？”

“我不服，我不甘，我就是让全天下所有的人女子跟我一样低贱、淫/荡，我要让这天下再没有清白的女儿家，让大家都是烂货。”

“你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以后的夫人也是被人玩过的烂货，袁继风，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瞎子，你给我去死，去死，统统去死！”

沈绮凤状若疯癫，奶娘一个眼色，与她一同从寝室出来的男人们，露着精壮的上半身，手中拿着刀，对着袁继风步步紧逼。

刀剑相交，哭喊连连，哀嚎四起。

很快，院里的扶桑人相继倒下，奶娘搂着沈绮凤要跑，被袁继风一脚踹倒在地，一刀正中心脏。

奶娘嘴里溢出鲜血，颤抖着去抚摸沈绮凤的脸。

沈绮凤身子向后一撤，奶娘的手落空，声音哀婉，“小公主——”

沈绮凤脸上泪痕半干，嘴角扬起笑，“你终于要死了，真好。奶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不是你，你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深渊，怎么会被我爱慕的人嫌弃？死吧，大家都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袁继风不忍，更重要的是，他想让沈绮凤把扶桑人所有的事交待清楚。

可惜，他慢了一步。

沈绮凤取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插进自己的心口，动作又快又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杀敌。

她扭过脸去，不看袁继风一眼。

袁继风急了，“快叫大夫，快去。”

他把沈绮凤抱在怀里，想要捂住她的伤口，却位置却太过尴尬，让他颇为无从下手，犹豫再三，终是按了上去。

可他不知道，这原本是田氏给沈绮凤防身的，按住上面的花，簪身会裂开成无数细丝，把人的血肉捣烂。

沈绮凤必死无疑。

人之将死，感觉到汹涌的生机源源不断流出，沈绮凤终于恐慌了，可她不悔，红着眼睛看向袁继风，“继风哥哥，你、可曾、喜欢过我、一点、点？”

袁继风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沈绮凤。

“你、喜欢林、晓晓、那个贱人，是不是？”一股气突然涌上沈绮凤的心头，“她哪里比我好？”

袁继风无语，脑子里是林晓晓身着奇怪的衣裳，从头包到脚救人的场景，不娇弱、不扭捏、不犹豫、不惧生死。

“继风哥哥，下辈子，你喜欢我，好不好？”沈绮凤痛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哀求。

要死了啊，临死之前能不能让自己没有遗憾呢？她想。

可惜，希望注定落空，袁继风抿唇不语。

“袁继风，我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永记远远做个孤独的鬼！”沈绮凤放声尖叫。

她怒了，怒极，大声吼完之后，怨恨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犹瞪得圆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