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新帮主

月亮高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子时将到，之前嘟嘟囔囔的抱怨也不见了，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忽地，街门外传来一慢三快悠扬的铜锣声，正所谓一夜五更，三更时一慢三块，半夜三更，正是子时已到。连响了三次，锣鼓早已远去，一切又悄无声息。直到声音消失很久，才终有人哭了起来。

这哭是喜极而泣的哭，他们朦朦胧胧加入平头帮，本想着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却不曾想是羊入虎口。想逃的，忤逆瞎子冯的，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如今诅咒打破，算是重获新生，怎能不喜极而泣。

看着“诅咒”打破，赵平安即便早有把握，可也算是松口气。任由这些孩子们哭泣，没有说什么。

人们嚎啕大哭了一场，也纷纷回过了神来，不住对赵平安道谢，有人甚至跪了下来，喊着救命恩人。

赵平安喊道：“现在你们看到了，诅咒已经打破了，现在你们自由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遵守那破帮规了。只要记得每天回来喝药就好，时间久了，你们体内的毒素就清除了。但是记得，每天都要回来喝药。直到医师告诉你们，你们不用再喝药了。到时候，你们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可出乎赵平安的意料，这些孩子们并未兴奋，没有像笼子里的鸟儿重获自由的开心，反而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平安。

赵平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转头问董懿静和阿兰：“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董懿静和阿兰都摇摇头。

一阵沉默之后，小骨头先说话了：“可是赵大爷，我们能去什么地方，我们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一句话问得赵平安无言。他这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情，这些孩子加入平头帮的本意，是因为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没有亲人，他们没有地方去，没有事情做，他们根本连一个家都没有。

这平头帮没有人情味，这帮主疯狂而残暴，可对这些孩子来说，这里已经是唯一的家。有些十四五岁，或许还能出去找个正经营生，可还有小小的例如小豆子这样的孩子，没了平头帮，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既然是您杀死了冯帮主，那现在就该您来做帮主了，以后我们都听您的，您救了我们的命，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赵平安说道：“重要的是你们想做什么，没有一个人生下来是要别人告诉他要做什么的。我想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善恶，知道做什么是好的，知道做什么是不好的。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做害人的事儿，你们做什么都行。”

可这些话对于这群孩子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他们每日只求能活着，不被人欺负，有东西吃，有衣服穿，晚上能有地方住，这已经是他们最高的人生追求了。

一个孩子忽然跪了下来，紧接着是另一个孩子，接着是两个，三个，一时间，院子里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其余孩子见了，也都跪在地上，任凭赵平安如何让他们起来，这些人都不肯起身。

小骨头说道：“赵大爷……”

“别叫我大爷，叫我哥哥就行。”赵平安说道。

“好，哥哥。”小骨头咬着嘴唇说道：“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孤儿，根本就没地方去，您要是赶我们走，无疑是让我们过回去一直被人欺负的日子。我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果再遇到瞎子冯那样的人，又或许会误入歧途，可如果您能当帮主，您可以教我们以后该怎么做。”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赵平安实在无奈，他可不想当什么帮主，他不想当任何人的领导，他觉得任何人都该听从自己的内心。可眼下这状况，若就这么一走了之，这简直是逛堂子。

一旁的董懿静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看他们是不会起来了。”

赵平安深思片刻，于情于理，这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接过来，于是说道：“既然你们愿意让我当新帮主，我也就不推辞了。但是有一点，等你们的病好了之后，不论是想走想留，都依着你们。但是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或许呆在这里的时间少得可怜。”

“我有自己的事情，正如你们，你们也不应该跟着别人而活，而要想想自己想怎么活。没有任何一个人该告诉你们，你们要怎么活。我曾经听过一首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这些话你们现在可能不懂，但迟早有懂的那么一天，你们不能期望总有人能从天而降，将你们解救出来。每个人都要靠自己，所以都站起来，在没有人值得你们跪下。”

这段话赵平安说得情真意切，就连一旁的阿兰和董懿静也眼圈泛红，被这段话所感动。

但这些孩子并不懂这些话，他们只听赵平安的站起了身来，但赵平安知道，他们有一天一定会懂，种子已经种下，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

一天之内破解了诅咒，又有了新的帮主，人们十分高兴。

但赵平安说道：“只是新的平头帮，就一定要有新的帮规。”

人们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心的帮规又是什么，他们被瞎子冯的帮规整的太害怕了。

“我这里就只有一条帮规，以后再也不要做坏事。抱团起来是为了不被别人欺负，而不是欺负别人，你们都混在街面，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你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如果被我发现了，那我肯定不会让他留着。”

“听明白了吗？”赵平安喊道。

“明白了。”众人回答。

看着这些人高兴的样子，赵平安心中却犯了难。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说得轻巧，但操作起来却极为困难，他们之所以加入平头帮，是因为他们不抱团就活不下去，而他们的生存手段，则是偷钱，勒索，出了事儿，有瞎子冯这个名号撑着，别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可断了营生，每天一百四十张嘴要吃饭，要花钱，这可不是一句让他们不做坏事，钱就能自己从天上落下来的。让董古阁养着，这显然不合适。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