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阴阳鱼

赵学昌点点头：“恩人，你说。”

“这么说来，躬自治学，为民小安，这一点赵学久并没有骗人，他说了这么多谎，其中一个应该是真的，他有一个小重孙，叫做赵小敬，你们可知道？”赵平安询问。

赵学昌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了，我被赵学久关了快七十年，村子里还有人记得我，就算不错了，听这个名字，的确是民安村出来的人的子嗣。”

他回头看向众人：“这赵小敬，是你们谁的亲人？谁的孩子？”

没有人说话，人们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人开口说道：“这赵小敬，赵小敬已经死了很久了……”

“什么？”这一声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赵平安几步走到这人面前：“你说什么？赵小敬死了？他怎么死的？为什么你说他死了很久了？”

赵平安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咄咄询问，那人说道：“恩人，你听我慢一点给你说。之前你们一群人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我就是赵小敬的邻居，我叫赵小鹏。”

赵平安看着这人，半晌才从眉眼处分辨了出来，这人就是之前一直隔着栅栏看着自己的那怪人。这个人叫做赵小鹏，那么算起来和赵小敬是一个辈分的人，不过看着人年纪，应该已经年过三十了，而赵小敬，只有十来岁。

赵小鹏继续说道：“早在十几年前，赵小敬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淹死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村子，是跟着赵学久出去的，一直都没有回来，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他爷爷去世之后，我们经常能看到他一个人在河边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据说他的爸爸曾经答应过他，要带他出去……”

“唉。”赵小鹏叹口气：“这个村子死气沉沉，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水里泡了三天了，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像是胖了三圈，后来村里的信徒将他埋在了后山，就是埋婴儿的那地方。这件事情过去十几年了。那天傍晚，我看到你们一行人像是在和空气对话，自顾自走进了院子里。”

“我想提醒你们，可碍于那些教徒，又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和谁说话，不清楚你们的来历，一些话，也就咽进了肚子里。”赵小鹏说道：“这村子隔音也不好，恩人，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想不明白，那天晚上我靠着墙根，耳朵贴着墙壁，听到了你一晚上都在自言自语，可从话语中，我也听了出来，你这是和赵小敬在对话。”

赵平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有些头晕，一时间，他和赵小敬相处的画面就像是跑马灯一样闪过，那一切都是真实的，赵小敬的模样，说话时的神态，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赵小敬，竟然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

赵学昌走上前来拍了拍赵平安的肩膀：“恩人，自赵学久再一次将那些方术拾起来，假借神明的名义到处招揽教徒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处处透着诡异，什么怪物啊，什么鬼魂啊，是个人就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如今赵学久死了，那些信徒也死了，其余村民们，好歹能喘口气了。”

“知道赵小敬被埋在什么地方了吗？我想去看看。”赵平安使劲揉了揉眼睛：“白天我们没办法出门。”

赵小鹏往后退了两步，身子甚至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可旋即想到赵学久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又说道：“我带你去，之前那些教徒从不让我们去后山，我一时间还没有适应，你不要见怪。”

趁着月色，赵小鹏在前带路，其余人都跟着他，一大帮人一起行动，气氛倒也没那么恐怖了。走了一会儿，攀上后山，顺着一条已经长满了杂草的砖路往上，一路无话，走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村民口中的后山。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山中平地上，一个以青红两色砖垒起来的太极图。

赵平安仔细观察，只见此地三山环绕，一面河水涛涛，生门栽柳，死门种槐，阳处养桑，阴处生杨，他心知这四种树绝不是自然生长，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四种树都是鬼树，还专门种在了对应的方位，他心想这定然是压阵的一部分了。若将坟选在这种地方，那还不如卷个草席扔在路边好。

赵平安手掐指，口念诀：“廿四山土内藏物，乾甲二山有赤石，黑砂下矿顶铁笠，西方白衣有人来，妇人抱儿哭戚戚。”

他一边说着一边脚踏罡步，走了四六二十四步，之后定在原地，看着地下的脚印，对众人说道：“如果你们还打算在这个村子里住，先把这平地周围的四树，就是柳，杨，桑，槐，全部连根铲除，其次，看我的脚印，顺着脚印往下深挖，挖到的婴儿骸骨，全部收敛起来。”

赵平安用手指了指西方：“看到对面那个山峦了吗？在那边山脚下建坟，将这些骸骨都埋起来，要有棺材，要有碑文。”

赵平安捡起了两块石头，分别砸在了太极图的鱼眼处：“阳鱼用红砖封死，阴鱼用青砖封死，每年多来供奉，化解阴气。这地下已经坍塌成了废墟，如果挖出了地下水来，立刻造一口井，但不要饮用，什么时候，这山上动物多了起来，什么时候，压阵也就完全消散了。”

人们这才注意到，这周围的确静得恐怕，连虫鸣声都没有。

嘱咐好了这一切，赵平安这才询问赵小鹏：“你知道，赵小敬的坟在什么地方吗？”

赵小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在周围走了几圈，最终说道：“我只知道那些教徒把他埋在了后山，就是这附近，可具体是什么地方，我没亲眼看过。”

赵平安又问其余村民，其余人也都摇着头，小东关村七十年来，不知道死了多少孩子，而赵小敬，和其他冤死的孩子或许也并无区别，他或许就躺在这片土地下，可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赵平安长叹一声。

唯有清风过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