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慷慨大度遇非人

待他们离去，书生不明所以，向黄参道：“大人为何对这文成杰另眼相看。”在他印象中，黄参不仅阴狠毒辣，还吝啬小气，今日收留的三十九名乞丐只是留在自己的别院为奴，将他们培养成自己人，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对文成杰竟如此大方慷慨，不由让人疑惑，应该说在场的人都不解。

黄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单是这文成杰不足本官挂齿，但她旁边的那个人却不容小觑，他的眼神犀利无比，虽全身瘫痪，但看人的目光中却透出阵阵威气。这种神光我曾在太子身上见过。”

书生惊出一身冷汗：“那这瘫痪之人到底是何人，莫非是皇亲国戚，怎么会……”皇族之间的竞争残酷无比，斗败的一方被残害至此也不无可能。

“他即使不是皇亲国戚，却也非等闲之辈，本官觉的此人以后定能飞黄腾达，但不管他是何人，今天让他欠本官一个人情，对本官绝对是有利无害的。不过……”黄参目光扫向身前一侍卫，“跟着他们，找个适当时机把那一百两银子取回，但不可伤了二人性命，更不可让他们发现破绽。”

侍卫得令：“属下明白。”闪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书生知道黄参的打算，只觉脊背发凉，也替文成杰担忧，识人不明，还白白欠了一个天大人情，恐怕穷极她一生都无法偿还那一百两了，然而此刻不能言明，更不能表现出他的怜悯之心。

书生又道：“大人既然知道那人非池中之物，为何不留下他们在别院与那三十九人一同训练，而要放他们离开接受未知凶险。”

黄参摆摆手：“他现在全身瘫痪还没有用处，若留于别院不仅对他身体无益，还会让他起戒心。”

书生不得不佩服这黄参心思缜密，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侍郎的位置。又生出一丝疑问：“若他们摆脱困境飞黄腾达了不回来找大人该当如何。”

“本大人愿意赌一把，那人的身体能否恢复还未可知。但这文成杰一看就是心性单纯且知恩图报之人，只要她摆脱困境那天，就一定会来找本官报恩。”黄参对自己的想法很得意，也不得不说他看人的眼光很准。

书生低头称是，心中倒还希望不要再见文成杰，就让她“忘恩负义”吧。

圆月缺弧，清辉半洒，林中燃起一堆篝火，映射出两个乞丐，一人躺着一人坐着，正是文成杰与甘霖。他们没有投宿客栈，而是露宿林中，还好走时集市未散，又有黄参给的一百两，便买了些吃食，二人美美饱餐了一顿，甘霖经毒蛇噬咬后能自己咀嚼吞咽了，省了文成杰不少力气。而且大小便失禁也有所好转，不是随时随地都有。

甘霖一直看着文成杰，吃着她喂的食物，总算能自己吃东西了，每嚼一下每吞一口都倍加珍惜，就如吃世间绝美的佳肴，许久都不知食物是何味，以前甘霖不仅不能吞咽咀嚼，还丧失了味觉，不管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文成杰见甘霖有丝享受的眼神，笑道：“是不是觉得能自己吃东西了很是高兴。”也由衷地替他欢喜，甘霖绝处逢生，暂时“死”不了了，看来自己是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包袱”了，但有这个“包袱”在才觉得安心，看到甘霖的身体渐渐好转，自己的自信便又重塑，相信奇迹终会在。

一辈子，文成杰想到这个词，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厮守一辈子，白首不相离，这不是形容夫妻吗，怎么和甘霖扯到一块儿去了。

文成杰轻轻摇摇头，暗道：“哎呀，怎么总想些乱七八糟的。”定了定神，道：“对了，你本名叫什么，是哪儿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甘霖能说话，就可正常交流了，文成杰急于想知道他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霖费劲的挤出几个字：“甘……霖，以……前……不……提……”这声音着实难听，还极为吓人。

文成杰浑身汗毛直竖，还好确定这声响是甘霖所发，否则真以为撞见鬼了，而且吐字也不甚清晰，文成杰连猜带测才略微明白他话中之意，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前的一切就当烟消云散，现在你只叫甘霖。”

甘霖眨眨眼，算是点头，文成杰很是欣慰，甘霖能放下前事过往仇恨，只怀当下和未来，虽然前路坎坷未知艰难备至，但只要时时抱有期许，努力过好每一天，他往后的岁月定也会过得多姿多彩，而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定也会好好照顾他，绝不相弃。

想起初见甘霖时，第一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充满怀仇恨和不甘的眼睛，也正是那满腔愤恨支撑他一口气不死，也难怪，任谁被残害成这副模样，都会怀着无与伦比的深仇大恨，但经过这十几日的思量，他已经没有时时记挂着那如海深的仇怨，而是选择遗忘，这也与文成杰善良仁爱的为人和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有关，让他找到了努力活着的目的，不仅是为了仇恨，还有牵挂。

尤其是被万蛇噬咬死而复生之后，更让他坚定想法改变态度，既然重获新生，就不要纠结于过去的怨恨，现在眼中就只有文成杰，他也只是甘霖，就这样二人相依相偎，共度余生也未尝不可。

他也知道文成杰以后不会丢下自己，自己会成为文成杰的负担，亏欠也好，感激也罢，此时自己能做的只是坦然接受，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即使此次能大难不死，然深中剧毒，筋脉尽断，容颜全毁，又没有很好的用药调理，这副残躯也拖不了多久。但能给他多一些时间与文成杰相处相伴，也算一份恩赐吧。

文成杰从怀内摸出那被烧掉了一半的绣帕，在甘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看，这是葛婆婆给我的，我小时候被大火灼伤与家人失散，后来被葛婆婆收养，她今天把这半边绣帕交给我，说是在捡到我时身上唯一一件能看的东西，应该与我的身世有关。等我们回到苏州府把承天的事处理好，就带着你找寻我的身世可好。”

原来自己也是有根的，只是时隔多年，仅凭这被烧掉的半张绣帕又怎么找寻呢，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有念想总比没有的好，即使一生也无法找到又何妨，至少又给自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甘霖又闭了闭眼，他本就是文成杰的负累，当然文成杰在哪儿，他也便被带到哪儿。他的想法也与文成杰相同，寻找身世可谓渺远无期，但有个凭证在手也是好的，便给人一丝希冀。而文成杰又是那种哪怕没有希望都要闯一下的人，自己就是例子，更何况这有些蛛丝马迹可寻的根源呢。

文成杰此时心中充满祈盼和喜悦，兴奋不已，真想此刻就带着甘霖奔赴苏州府，又想到一事，看了看甘霖，想了半晌，最终轻声问道：“以后我带着你，怎么和别人说我和你的身份呢，不能总以同伴称呼吧。”心内有丝小雀跃。

甘霖闻言一愣，他和文成杰已经不止“肌肤之亲”了，还以嘴喂食，当时文成杰还说要自己对她负责任，可如今自己这残废之躯，有些情感放在心中就好，不能表露，他也能看出文成杰对他的情义，已不只是怜悯。但自己此番这个模样，生会是文成杰一辈子的累赘，死了还要拖累她守寡。

甘霖努力蹦出一个字：“哥……”文成杰这么一个良善之人，定会找到一个欣赏她真心对她好的人，而自己会以亲人身份祝福她。

“哦……”文成杰有些失落，抱着双腿，慢慢吃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