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巧绣娘无好布料

快入黄昏，街上行人仍如网织，一十四五岁少年提着一个篮子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篮子上盖着白布，看不清装着什么东西，少年身体敏捷迅速，即使是奔跑，也护着怀中的篮子，不让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少年两只大眼活灵活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走得甚为轻快，又不时驻足回首：“秦姐姐，快点，晚了布庄就关门了。”

从人群后走出一十八九岁少女，碧目樱唇，美目流波，由于走得急，轻微喘气，小脸被热气映得粉红，极为可人。

少女一身布衣装扮，朴素端庄，即使是空手也追不上前面的少年，右手衣袖擦去细汗，可不是秦幽兰，边追边道：“小福，慢点，我哪有你这么快。”

这小子只知道往前跑，难道不晓得他现在是半大小子，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时候，自己这点体力怎么跟得上。

秦幽兰至少年跟前，少年足足比她高半个头，是已成长的郑其福，这两年，身高猛长，是个半大小伙，声音也变了。

郑其福道：“姐姐，你的刺绣那么好，怎么跑了这么多布庄，他们都不肯要呢？”他见的世面虽少，但很多时候帮着秦幽兰干活、跟着她一起卖刺绣，倒是见过很多人的绣品，都没秦幽兰的绣工好。

秦幽兰苦笑一番：“哪有啊，只有你这小鬼头说我绣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我这点技术只能算微末，糊口还行，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况且此地风俗与杭州府不同，他们可能不喜欢我的风格和绣技吧。”

她对什么事都看得开，这些年她靠着绣品赚钱养家，见的人也不算少，被排挤、被压榨、被嫌弃、被勒索，还差点被皇甫依莲斩手……多年的磨炼已经让她养成了不在乎别人冷眼的习惯，这家不收，自有他处要，总能销出去的。

“不是不喜欢，大概看们是外地人不相信；我们在杭州府有熟识的场地和人脉，生计自是没有问题；现湖州府人生地疏的，万事都得从头再来。”郑其福幽怨道。

秦幽兰听出这小子口中的不悦，从母亲决意要到湖州府乌程县来，郑其福一路就问过多次，为何非得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奈何秦母就是不肯吐露真言，只说到了地方一切自然知晓。

秦幽兰安抚道：“我也不知娘为何非得到这儿来？我娘身体一直不好，非说即使死也要死在此地，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害怕这是母亲临终之托，想完成最后心愿。

郑其福奇道：“莫非这里是秦大娘的出生之地。”

“我也不知。听我娘说，我爹在世时他们在此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迁到杭州府去的。”秦幽兰略有伤感。

“这也难怪，故地重游嘛。”郑其福道，“以前怎么也没听秦大娘提过。”应该说关于秦幽兰爹爹的事，只字未提。

二人说着话人已至胡记布庄门前，便径直走进去，郑其福把篮子里的刺绣给掌柜的看，希望这掌柜的慧眼识珠。

掌柜的双目只是粗略看了眼刺绣，手抚胡须，不置可否。

郑其福道：“大叔，这些刺绣可都是精品，是我姐姐一针一线精工细作的，费了好大心血呢，你就给句话呗。”

就讨厌这种磨磨蹭蹭的商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则在打着如意算盘，想着怎么最大限度的压榨。

掌柜又瞟向亭亭玉立的秦幽兰，慢吞吞又带傲慢的语气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一双小眼眯成缝，不知作何想。

郑其福见状，很是不悦，这些人到底是看刺绣还是看人啊，跟以前遇到的掌柜都大同小异，一副精明又不善的眼神。

郑其福一把将秦幽兰拉至身后护着，伸手在掌柜眼前晃晃，大声提醒道：“掌柜，您看这刺绣如何。”

掌柜的被他一搅和，好心情都被败坏光了，尤其还是个愣头小子，甚为不爽：“你这小毛孩儿，捣什么乱。”

对于这种探视打量的目光秦幽兰也见过多次，安抚住郑其福，大方走出来，嫣然一笑道：“小女子手艺拙劣，不知是否入得了掌柜的眼。”

经常卖刺绣，遇到各色各样的人，都长了些经验，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坦荡磊落，对方才会高看你一眼。

掌柜的确实一怔，不由生出几分欣赏，以前遇到的绣娘大多都畏畏缩缩、扭扭捏捏，哪有这个姑娘的半分胆色。

秦幽兰的话无疑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台阶下，很快便消灭了火气，掌柜的便开始正经的翻看眼前的刺绣，郑其福也不再多言。

秦幽兰的绣工确实精良，都是绣的荷花，有的完全盛开，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莲开微半，有的刚露尖角，品种多样，色彩和谐、线条明快、针法活泼，每一幅都纤毫毕露、栩栩如生，这绣技堪称一绝啊。

掌柜的只觉眼前一亮，眼睛似乎张大了些，又叹口气道：“姑娘，你这绣技当真不错啊，只可惜你用的这布料及彩线都太普通了，且还有些劣质，倒是糟蹋了你这手艺，见你心灵手巧，我们店里也正缺一帮手，姑娘可否愿意在此寻个活计。”

秦幽兰二人跑了几家布庄，都没人肯看，就是因为入眼的布料及彩线不好，先声夺人，其他掌柜的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便直接拒之门外。

现在总算遇到一个识货的，秦幽兰心里还是高兴的，但他们只是来湖州暂住，并不想长期定居，所以找活计还是免了吧。

郑其福道：“掌柜的，我们是来卖刺绣的，不是来找工作的。您就给句准话，到底收不收，我家姐姐的绣工可是顶尖的。”

掌柜的没理他，只是看向秦幽兰：“姑娘觉得呢，我们胡记布庄在这乌程县……应该说是龙头，眼下正缺绣娘，凭着姑娘你这精湛的绣技，配上我们的上等布料及高等丝线，定能再次大放异彩。”

秦幽兰微笑摇头道：“多谢掌柜的抬爱，只是我们在乌程县待不了多长时间，怕耽误了贵店的生意。”

掌柜的见她说话诚恳，应该不是有意拒绝，想来确实是暂居，既然如此，还真不能长期聘用，但难得遇到这么个入眼的，不想错失。

秦幽兰见掌柜的眼神黯淡下来，小心试探问道：“那这刺绣……”还要卖出去，等着米下锅了呢，既然遇到个识货的，希望能买吧。

掌柜的见她希冀的眼神，倒真不忍拒绝了，想了想道：“平日里你这些刺绣多少钱一副。”算是考验她，是否会凭空抬价。

秦幽兰见掌柜的松口，便开口道：“平日里都是卖十文一副。”

掌柜的微微点头，有些可惜了，就这绣工，十文太低廉了，也是吃了布料和彩线的亏，不然随随便便就能卖出五十文的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