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是灾星抑或福星

见秦怀生有些受伤的眼神，秦幽兰很是过意不去，忙道：“我没事的，爹……”这声爹叫得有些生硬，主要是不习惯，又道：“只是小伤，忆恒姐姐已经帮我包扎好了，不用担心。”边说边看向方忆恒。

秦怀生回头感激地看向方忆恒：“多谢……门主。”这算是承认了方忆恒的地位，也为自己之前的狭隘和懦弱而后悔。

若非方忆恒的“一意孤行”，他的女儿可能就入了火坑，他们一家也就永远别想团聚，说到底，还是方忆恒结的善缘。

方忆恒道：“秦伯伯不必多礼，这本应是我该做的。如今春寒料峭，都别在外站着了，去堂屋叙话吧。”

众人当然无不应允，春义全也笑道：“门主说的对，外面天凉风大，我们都去堂屋。”这声门主叫得顺口，也为自己之前的反对而懊悔。

春义全看了方忆恒一眼，面上有些讪讪，即使心中认错，嘴上却不肯说，只能是以门主这个称呼来表达自己的态度，这也是他作为长辈维持的一点面子吧；也因他一直是这十几个幸存者中的大哥，居首位惯了。

见到这种场面，最高兴的莫过于夏思仪，方忆恒肯接替门主之位，而门中重要人物也都认可她，如此才能达到和谐一致的状态。

方继仲全程作为局外人观察，见方忆恒一点点融入莲花门，他也欣慰，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这丫头站稳脚跟。

堂屋中，玉飞龙的骨灰坛仍然在桌上放着，方继仲也还是坐原位，其他人分开各坐两边，春义全、夏敬塘、廖志锐、夏思仪、方忆恒坐右边，秦怀生一家人、郑其福母子坐左边，但椅子还没坐满。

这堂屋中加上中间两个主位总共有十四把椅子，就是当年死里逃生的十四人，夏思仪当时还小，就没安排他的。

原本十四人都在酒楼中的，只因莲花门旧址已经重建，另外的十人就分派入门中掌管各方事宜，留下秦怀生和廖志锐继续主持着酒楼的生意，毕竟这是根基，不能丢，待莲花门逐步发展壮大，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产业。

春义全笑道：“这次秦家弟妹回来，一家团聚，可喜可贺，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自莲花门重新建成一来，好像还没怎么庆贺过。

秦怀生与黎玉栀挨着，十指紧握着不肯放。

黎玉栀笑道：“春大哥不必如此，此次回来能见到你们都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庆祝，特别是孩子她爹……”

深情地望了秦怀生一眼，秦怀生也回应她，悠悠岁月、情深不减，不需要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只要彼此记挂、铭刻心底。

黎玉栀继续道：“当年我怀了身孕，我母亲怕怀生照顾不了我，就让我回了杭州府，想不到此一去就是二十载的分别。我原本以为此生阴阳相隔，也没有勇气回来这里，怕见到满地废墟、确认了你们的噩耗……”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中度过，养大了女儿，熬着日子，知道身如败絮、油尽灯枯，才想回来找寻埋骨之地。

秦怀生满是愧色，面容痛苦，道：“玉栀，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们逃出生天后，一直都在乌程县艰难求生，多年后才站稳脚跟，更不敢暴露身份去找你，怕给你带去杀身之祸，毕竟幕后黑手一直没有揪出来……”

“得知莲花门惨案发生，我真是有随你而去的打算，可我肚中还有兰儿，怎能让她未见世面便死去。”黎玉栀看了眼身旁的秦幽兰，“兰儿出生，我爹娘也觉得你定然性命不保，且也怕我出自莲花门给家族招来灾祸，便劝我改嫁他人，我死活不肯，于是带着兰儿出了黎家，但未离开杭州府，原想若你还活着定会来寻我们……”泪水泼泄，一个不敢找，一个等来寻，时光蹉跎，岁月荏苒。

春义全深感愧疚：“唉，弟妹，这些都怪我，当时是我不让他去杭州府的，若不然你们一家三口早团聚了。弟妹，你要怨便怨我好了，可别怨秦兄弟啊。”就是怕他去了暴露他们的行踪，到时真的就全军覆没了。

黎玉栀擦干泪痕，笑道：“春大哥，我谢你还来不及，哪能怨你，若没有你们，怀生也指不定能活着见到我们母女。”

方忆恒听着只觉一阵悲凉，若论罪魁祸首，他们玉家人才是根源，连带整个莲花门死伤无数、妻离子散。

方忆恒不忍再呆下去，面对这苦尽甘来、久别重逢的一家人，她的在场似乎就是一个十足的讽刺，默默地出了门去。

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家三口身上，也未关注她。

方继仲看到了，但他坐的位置着实太显眼，不能跟过去安慰，这一家和谐、母慈子孝的场景肯定会勾起她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痛吧。

夏思仪原本就坐在方忆恒旁边，正好跟了出去，方继仲看他们二人悄无声息地出去，也就继续听这家人絮叨。

方忆恒仰望夜空，月华如水，她却有说不出的悲凉，别人一家团聚，而她呢？父母惨死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让她心痛如绞，连呼吸都痛。

夏思仪站在她旁边，见她神色痛苦，知道她又陷入悲惨黑暗的记忆中，道：“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走未完成的路。”

有了夏思仪的打断，把方忆恒的思绪拉回现实，深吸口气，那蚀骨的伤痛慢慢平复，道：“莲花门惨案，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家庭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但是又有几人能够如他们一般幸运，还可以久别重逢、阖家欢乐。”

夏思仪道：“若内疚能够解决问题，我保证明天都诅咒谴责自己一百遍，但那于事无补，只会给自己增添无尽的负担，阻碍前行的脚步。”

方忆恒沉默了，道理她都懂，只是意难平。

夏思仪笑道：“你不觉得自己是福星吗，今天是你回来的第一天，就撞见了幽兰和小福，救他们于危难，还让幽兰一家团聚；你就是那个引子，你的回归会带给莲花门无限的希望，一直引领我们走向辉煌。”

提醒她换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她所做的事不是在赎罪，而是尽自己所能努力补救和挽回，做到问心无愧。

方忆恒一怔，转头看着他，道：“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吹捧我，还福星，不是灾星就不错了。”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心里舒坦，语调也变得松快了些，从知道身世以来，她一直把自己视作灾星。

“不需要我吹捧，事实就摆在眼前。”夏思仪道，“你不是还要开医馆吗，明天……哦不，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得说今天了，如今莲花门的开销着实吃紧，仅靠鸿业酒楼太难支撑，能多一个进项挺好。”

方忆恒闻言有些皱眉丧气：“我开医馆可能挣不了什么钱。”以治病救人为主，对于贫苦人家可能药还要免费，去哪儿挣银子。

要是岳承天在就好了，她脑袋瓜子灵活，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