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却只是清冷一笑。

“逆臣伏法，这是朝廷之喜，是圣上之喜。亚父不必给我道喜，只管给圣上贺喜就够了。”

贺伦噎得直脖。

于是他的笑渐渐转为阴森，“五郎啊，你就是仁慈，听说你竟让沈镜年一刀毙命，给了他个痛快的？”

“你怎忘了，当年沈镜年率领大军攻入你家，可是让你父兄受满了‘五刑’之苦后，才咽气的啊！”

五刑指的是：先在刑犯脸上用墨汁刺字，剜去鼻子，砍去左右臂，用鞭子抽死，再割下头，把骨肉模糊的尸体弃于大街上。

行刑期间，如果有人喊叫谩骂，还要先割掉他的舌头！

五刑惨无人道，便是听一听都令人不寒而栗。

听完贺伦的话，容隐面上未见半点波动。就好像他是只是听贺伦讲了一个外人的故事。

贺伦自然不甘心，便又补充道：“就连斩首的时候，沈镜年也是用的钝刀子割肉。生生斩了三次，才将你父兄的首级割下啊，啧啧。”

“五郎啊，你却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你父兄在天之灵看见了，如何瞑目？”

贺伦慢悠悠说完，等着欣赏容隐痛苦的神色。

容隐眼瞳里一片冰灰。

可是他依旧只是淡淡道：“是么？真可惜，我当年太小，只知道家人早亡。至于其间细节，一概全都没有亲眼见过，便更都不记得了。”

容隐挑眸望了望天际，“家姊或许还记得。只可惜，她也已经不在人世。不然亚父说不定还能与家姊讲说一番。”

贺伦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

他随即突然双膝跪倒在地，仰望上天，老泪纵横，“颐娘子，当年沈镜年不但杀你父兄，还虏了你和五郎入军营，逼你为营奴，迫五郎净身……”

“颐娘子，今日五郎报了大仇了，可惜你却来不及手刃仇人。若你还在世，一定会恨不得亲手将沈家全族千刀万剐吧！”

贺伦说着忽地转头望住容隐：“听说，五郎不但让沈镜年死了个痛快的，还让沈家女眷都活下来了？”

容隐终于缓缓眯起眼来，“亚父身在陇右，却对京中之事还这般耳聪目明。”

贺伦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五郎你自己方才说过的，咱家好歹也是内侍省首官。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谁敢瞒过咱家？”

贺伦发狠道：“五郎你虽不在乎，咱家却饶不了她们！”

“唯有如此，老奴才对得起颐娘子在天之灵。”

容隐依旧满脸的淡漠。

贺伦转头望向他义子董鑫：“去，吩咐掖庭令、掖庭丞，谁敢给沈家女眷一天的好日子过，那便是跟本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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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隐面无表情，疾步走入内侍省少监值房。

承和不放心，赶忙跟上来低声问，“师父……没事吧？”

容隐坐下，眼底风云翻涌。

“口渴。茶呢？”

承和赶忙倒茶送上来。

容隐却倏然抬眸，一双眸子带着阴鸷的冰灰色，“本监的茶呢！”

承和都吓得一哆嗦。

他反应过来，赶忙道，“从浮玉山带回来的茶，因尚未烘成，故此，故此……”

容隐周身像是突然展开冰灰色的雾霭，寒凉，决绝。将整间值房，连同承和，全都团团包围住。

承和不敢说下去，只好跪倒，“师父稍待，徒儿这就将师父的茶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