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沈清颜不能否认，有那么一个刹那，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可是随即她便松弛下来。

本来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怎么会开恩，让阿娘和清暎团聚呢？

她就更不应该以为，是他因去救她，回西望亭晚了，没来得及帮上她阿娘；于是他才会事后补救，赏阿娘母子团聚。

……她方才脑子真是乱套了，才会对他生出这样的想象。

她便歪头瞟他一眼，心下悄然啐他：“我不会把你往好了想的……切，你才想多了呢。”

容隐发现她偷偷瞟他，两眼闪过慧黠的光。

他便眯眼，“不满？”

沈清颜赶忙垂下眼帘去，藏住眼神，“怎么会呢。奴婢不敢。”

她起身告退，可是走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只是，宗主，清暎他根本就不吵。你冤枉小孩儿！”

她说完，“扑腾”、“扑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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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颜出了一心堂，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下非但没有沉重，反倒有一点轻快。

或许是为阿娘高兴吧？

阿娘既不用缝尸首了，又得了与清暎团聚，这真是她进宫这半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她便背着手又晃悠进了玲珑塔，找老药。

结果一见她，老药就抽着鼻子绕着她一顿闻，闻完忽然就跑到墙边去了，离她远远的。

沈清颜登时窘了，“我身上带了尸臭回来么？很臭的么？”

她举起袖子自己使劲闻，却真没闻到什么。

反而，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

“不是。”老药小心地与沈清颜保持着距离，“谁给你的白檀香？很贵重的啊！”

“白檀几十年才能成才，最初还要寄生于同样珍贵的凤凰树、红豆树才能存活。而且新砍伐的白檀还不能立即用，得存放数十年，乃至上百年……”

“小颜儿你算算，哪块上好的白檀不都得是一两百年的功夫！”

沈清颜眨了眨眼。

她想起了容隐给她的那个鎏金香球。难道那里面装的就是白檀香？

老药看她还迷迷糊糊的，便忍不住又是叹气，“那些倒还罢了。最要紧的，它能驱除鬼气啊……”

沈清颜这回眼睛亮了，“真哒？”

她忍不住向老药走近些，“比你给我的尸毒药还好使？”

老药叹口气，小心地往后退，“那是当然。”

沈清颜发现老药有点不对劲儿，“您老干嘛总躲着我啊？”

老药尴尬地指指药架子，“你一身香味儿，我一身药味儿，挨得太近，怕串味儿。”

沈清颜想想有理，便也笑了，“可这也不是脂粉味儿，没那么要紧吧？再说了，白檀香应该也可入药吧？”

老药还是使劲摇头，“反正这塔里没有。”

他一脸的认真，当不是说笑，沈清颜便也没再为难他。

隔着一段距离，沈清颜托着双腮坐下来出神，“老药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么？”

老药被问得一个激灵，小心地绕着沈清颜走了一圈儿，观察她神色，“该怎么说呢？你看你那茶炉。”

“炉子里那木炭是用木头做的，烧完了，化成烟飘散了。那你说这木头还在不在这世间了呢？”

沈清颜认真想想，“烟虽然已经是另外一种形态，可是它毕竟还是木头的一部分，所以不能说木头全都消失了。”

老药欣慰地一拍巴掌，“就是这么个道理。”

沈清颜霍地站起身来，有如醍醐灌顶。

“那我就有可能真的是看见她了！”

可她还是不解，“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别人却都看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