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回眸，惊愕望住他。

那时，他竟然也在西市灯街？！

他却错开了目光，偏首仿佛望向了回忆里。

“我便去寻那卖兔子灯的商人。可巧，那晚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来看灯，兔子灯最受欢迎，等我去的时候，兔子灯已经卖完了。”

“等我回去，那小女娘也已经走得不见踪影。”

他唇角浅浅地勾了勾，“我便想着，兴许未来有一日还能相见。那我会为她挂起一院子的兔子灯。”

沈清颜怔怔望着容隐，她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可是却觉得面颊上好凉。

她抬手一摸，竟然是泪。

她有点狼狈，赶紧转回身去，背对着他，将面颊擦干。

“宗主讲的是一个故事，对么？”

她竟希望是假的。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与他还曾经有这样的相逢。尽管，那时的她完全不知道。

容隐凝着她的背影。

她后颈绷直，小小的肩膀防备地紧缩着。

他就知道！

她不希望，与他会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情分！

他咬咬牙，还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来。将她的手扯过来，放在她掌心里。

沈清颜收回手去，垂眸一看。

方才抹掉的泪水，一下子又都奔涌而出，爬满了整个面颊。

——躺在她手心的，竟然是当年她用来去换兔子灯的鎏金小手镯！

她忽然不敢再回头看他。

他说他去寻了那卖兔子灯的商人，可是兔子灯却卖完了。所以他便赎回了她的鎏金小手镯，是吗？

那手镯小小的，是她自小戴着的。如今她长大，那手镯已是小了。

它小小一只，躺在她掌心，似乎还带着当年那夜满城灯火的温暖。

她将它抱近心口，垂下头去，无声地落泪。

她不能否认，这一刻，她被他感动了。

可是她却又明白，她不可以被他感动啊！

任何一丝的感动，都会削弱了仇恨。她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手镯，因为那挂满高塔的兔子灯，就敢稍忘全家的血海深仇！

她将手镯在心口摁了又摁，仿佛将它印在了心里，她便猛地抹干脸颊，将小手镯又丢回容隐手里。

“……我已经将它换成了兔子灯，那它早已经不是我的了。”

“既然是宗主赎回了它，那它从那时起，便是宗主的。已是与我无关。”

容隐静静盯着她纤细的后颈。

他忽然又想要亲手将它掐断的冲动！

他咬牙，将那小手镯攥进掌心，“你也想多了，本主压根儿就没想给你！只不过，是叫你看一眼罢了。”

他旋即将小手镯揣入怀中，当真是多一眼都舍不得让她再看了似的。

沈清颜心下也是懊恼，“奴婢倒不明白，宗主收着这小手镯又有何用？它只是鎏金的，唯有表面薄薄一层金，不值钱！”

他却长眉轻扬，傲慢道：“再不值钱，一盏纸灯笼还是值的。”

沈清颜闭了闭眼。

“……所以当年，宗主就知道那个小女娘是奴婢么？”

容隐缓缓翻了翻眼皮，“你家随从手里都提着‘征西大将军府’的灯笼呢。”

沈清颜不知自己心内该喜还是该怒。

“所以当日天牢，奴婢被带到宗主面前时，宗主早就认识奴婢！”

亏他还一副仿佛初次见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