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定定凝视沈清颜半晌。

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指。

李衍抱着左手，惨叫着滑躺在地。

容隐抽出一条巾子，淡漠地将他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然后将那巾子丢在李衍身上。

“陛下，别再有下一次。”

“臣下手不分轻重。臣不知道下一次，臣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李衍抱着左手，疼得满脸都是汗珠子和泪珠子，勉力点头：“朕知道了！”

“五郎，朕求你，快点传太医来！”

容隐淡漠转头，伸手捉住沈清颜的手肘，带着她走出门去。

说也奇怪，隔着一道纸门，门外竟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哪里还有那些拍门的百鬼？

沈清颜呆住，回眸霍地看向容隐。

“千岁，这……是怎么回事？”

容隐依旧一脸的淡漠，高高站直：“什么怎么回事？”

沈清颜蹙眉，指了指门内，“方才，在里面看见，这纸障门上那些黑雾……”

容隐简单明快地摇头：“没看见。”

沈清颜：“……”

她赶忙回头，“刚才那些千牛卫……还喷血来的！”

可等她自己看完，当场嘴就张成了圆形。

纸门上白白净净的，哪有什么喷溅的血啊？

不过幸好，地下还躺着那十几个千牛卫。

他们的惨叫声还没完全停。

沈清颜立马来了精神：“你看！”

容隐用眼角余光扫过来：“有血么？”

沈清颜：“……”

倒是没有。

也没有肉眼可见的伤。

她有点迷糊，忍不住扯了扯容隐的袍袖：“这……又是怎么回事？”

容隐看她脸颊涌起小小的红晕，有点窘，又有点羞，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不过是心魔作祟。”

沈清颜仰头看他：“心魔？”

那完了，《禁经》里的符咒都是针对真的亡灵、邪祟的。对心魔就没办法了。

容隐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大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决。

他便哼了一声：“……他们看见的，不过是幻象。”

他别开视线，望向这小岛周遭：“这水中本来就易起水雾，若是天色暗沉，水雾便格外浓重。”

“是他们自己将那水雾当成了妖魔鬼怪。说到底，不过是疑心生暗鬼。”

不能不承认，容隐生了一张好嘴。

而且他的气势一向压人，他说的话便由不得你不信。

可是沈清颜还是摇了头：“不对。”

别人有没有心魔，看的是不是幻影，她不管；不过她自己当时也在殿内，她也全都看见了！

“奴婢可没有心魔。”

容隐却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吹牛。”

沈清颜：“千岁这是何意？”

容隐眸光微微一凉：“方才李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是在惊恐中！”

“惊恐便是心魔。”

沈清颜垂下头去：“……千岁小看我了。”

“方才我虽然紧张，但还不至于惊恐。”

最惊恐的事，她全在他身上经历过了。拜他所赐，她现在胆子大多了！

“我方才只不过是……觉得恶心。”

李衍的每一下碰触，都叫她想吐！

她便深深吸气，回望殿中：“那皇帝的手呢？也是幻象？”

“还有贺伦呢？”

容隐淡淡垂下眼皮：“笨。”

沈清颜霍地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嗯？”

容隐眼眸底，隐隐漾过一丝疼惜。

“……他们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我岂能饶了他们！”

一股热气，毫无防备地，轰然撞入沈清颜的眼底。

她急忙垂下头去，垂下眼帘。

她不想计他的情，可是这一刻，她却不能完全否认掉心下这股暖意。

她甩了甩头：“他毕竟是皇帝，千岁这样做，不担心他记恨？”

容隐眸光清浅落在她发顶。

“若要赴死，你可肯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