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聊的，沈清颜整个心都乱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容隐真是狐狸的后代，那她还真不怕。

反正他不管是人，还是狐，都一样难对付。

况且她自己连鬼都见过，她还能怕个妖不成？——毕竟妖是活物变的，鬼却是亡魂啊。

可是这话题搅乱了她心的，却是貊妃最后问她的那个问题。

——狐狸的后代都极为迷人。那，容隐也是么？

这叫她怎么回答？

打死她也不愿意说“是”啊！

这天儿没法聊下去了，她便尴尬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可汗找龟壳找的急，我再去海子边转转。”

貊妃也不拦着，只是皱着鼻子在空气中细细地闻。

闻完了，忽然点点头：“我闻到了龟壳的味道。”

沈清颜有点不信：“貊姐姐竟认识龟壳的味儿？难道貊姐姐闻过？”

貊妃可是大漠里生，大漠里长，按说是罕有机会见到乌龟的。

更遑论还会熟悉龟壳的味道了。

貊妃便故意哼了一声，斜晲着沈清颜：“小瞧我了不是？”

沈清颜赶紧抱拳：“愿闻其详。”

貊妃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来扬到天上去，等它们一粒粒落下，便偏首看沈清颜：“龟壳都能干什么用？”

沈清颜挑眉：“远古时候，有甲骨文；延续到今日的是入药；还有一部分特殊好看的，比如玳瑁，可以做首饰。”

沈清颜瞄了貊妃一眼。她确定，貊妃全身上下可没有任何一件玳瑁的首饰；而且貊妃身上也没有药香。

貊妃便摊摊手：“那我再问你，甲骨文又是做什么用的？”

沈清颜没想到貊妃突然问这个，她便赶忙翻着白眼想想：“……记载历史用的吧？”

貊妃却故意抓一把沙子扔沈清颜身上：“重说。”

好在沈清颜终于想起来了：“……占卜用的。”

甲骨文直接的作用，是远古人们对凡事都要向上天问卜；流传到后世，便从客观上成为了记录历史的载体。

貊妃便乐了：“我就是这么知道的。”

沈清颜有点懵：“貊姐姐的意思是……？”

貊妃耸耸肩：“我是貊部的公主，所以我也负责我族人占卜的事。又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貊部的巫女。”

貊妃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大漠上出现了海市蜃楼，沈清颜莫名看见一只黑色的兽形影子轮廓，从貊妃头顶升起，在她周边弥漫开。

沈清颜惊得一个激灵：“所以，貊姐姐用龟壳占卜过，所以熟悉龟壳的味道？”

貊妃眨眼而笑：“正是如此。”

沈清颜脑中仿佛有盏灯般突然亮起来。

拔野可汗这么急着要找龟壳，是不是也是占卜所用？

——他现在就站在颍川王和大梁朝廷中间的十字路口，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自己也还拿不定主意。所以他需要向上天占卜，是不是？

沈清颜高兴起来，拍了貊妃手臂一下：“太好了。那我信貊姐姐！我立马撒丫子找去！”

貊妃缓缓眯起眼来，她这样的神情就更像是一只小兽：“只是龟壳在沙子下面埋得很深，你得向下挖才能找到。”

沈清颜从背上的皮囊里抽出把铁铲子：“已经预备好工具了！”

貊妃却又歪头看她，然后眯眼仔细观察了下她那铲子的木头把儿：“……它结实么？能撑得住你的体重？”

沈清颜挑眉：“为何需要它禁得住我的体重？我只是用它来挖沙而已。”

貊妃眼中神情莫测高深：“你回答我就是。”

沈清颜用力撅了撅铲子，然后点头：“我觉得它应该可以。”

貊妃这才摆摆手：“那你去吧。我困了，先眯会儿。”

她说着就裹起羊毛毯子，在沙丘背风坡躺了下来。

达安要跟着，沈清颜也给拦住。

她想自己溜达溜达。

此时此刻她为的不是找龟壳，而是平复一下心情，将容隐再从心湖里给撵走。

问题：想让自己不胡思乱想，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回答：那就是使劲让身体累。身体累了，就没精神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于是沈清颜发挥了地鼠精神，拎着铲子到镜海边，不惜力，就是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挖了多少个坑。

有的沙坑挖的深，水便很快漫过来，将沙坑填平。

沈清颜累了，直起腰来缓口气。

结果下一步，她一个不留神，一脚便踩入了水下的沙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