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清颜他们三人离开雪月山，已经是一年之后。

时隔一年，沈清颜终于回到了京城。

她先进宫，拜见皇后。

壸仪宫中。

皇后特地请珍娘作陪，拉着沈清颜的手问长问短。

“……宁河的来信里说，去年此时你已经离开了乌护。这一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啊，真是让本宫急死了。”

沈清颜左右看看。

皇后便道：“你放心，这左右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他们都只长着耳朵，没长嘴。”

沈清颜这便怅然一笑：“皇后娘娘圣明，想必应该能明白奴婢的心——奴婢，就是为了能从燕王身边逃走。”

“宁河郡主知道奴婢的心情，所以也多次盛情邀请奴婢留在乌护陪伴她。只是，奴婢也不想连累郡主。”

“奴婢离开乌护之后，自然是小心躲避，寻常的路线都不敢选，就怕被燕王手下爪牙捉到。”

“在经过奴婢阿父当年驻兵之地，同时也是奴婢出生之处时，奴婢还是忍不住去祭拜一番。”

沈清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说来也是不巧，那地方因被雪山环绕，奴婢去的时候恰是西北的隆冬，结果等次日奴婢想要离开时，发现已经是大雪封山，走不出来了。”

“等到雪山终于解封，已是今年三、四月间。”

“奴婢春日启程，一路想要回京来，说来更是不巧，途中遭遇了燕王……”

沈清颜黯然苦笑：“奴婢自是不甘心被燕王捉住，这便又有几次小小脱逃……所以途中这便耽搁了些时日，比原计划回到京中的日子晚了三个月去。”

沈清颜讲述的时候语气平静，可是坐在一旁的珍娘早已心疼得泪如雨下。

皇后捉着沈清颜的手，定定打量她良久，便也是长叹一声：“傻姑娘，受苦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五郎的确也是重视你。待得猜到你是随着宁河出嫁的队伍出京去了之后，他便放下了京里的一切，只为追你去了。”

“这一年来，京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竟都顾不上，一心只想将你给找回来。”

皇后拍了拍沈清颜的手，“……幼薇虽是在本宫身边长起来的，可本宫都不得不说，在五郎的心里，你比幼薇的分量更重些。”

沈清颜垂下眼帘：“奴婢倒不敢做如是想。”

“在奴婢看来，燕王只是不能接受煮熟了的鸭子竟然飞了……他只是一个阉人，怎会有男女之情，他不过是占有欲罢了。”

沈清颜说着叹口气问：“奴婢在皇后娘娘面前，不想有所隐瞒，便直抒胸臆说了这些真心话……奴婢这些话，总不至于回头便传到燕王耳朵里去吧？”

皇后捏了捏沈清颜的手：“傻孩子，你放心。”

这时候殿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沈清颜便微微一颤，下意识捉紧了皇后的手臂：“娘娘，可是燕王千岁闻言而来？”

皇后便也抬眸望向门外。

皇后的侍女进内禀告：“太子殿下在门外求见。”

沈清颜便是一怔：“太子殿下？”

皇后闻言便笑，轻轻捏了捏沈清颜的手：“等你见到，就明白了。”

少时，门外一抹高挑身影，脚步匆匆而入。

光影暗转，沈清颜终于看清了太子的脸。

她惊得登时站了起来。

——李钦！

皇后完全能明白沈清颜的震惊，便含笑轻轻捏了捏沈清颜的手：“没错，太子就是钦儿。”

沈清颜霍地转眸望住皇后，惊愕之中，眼底也是隐约闪了泪光。

皇后体谅地笑着点头：“先帝驾崩已经满了周年。国不可一日无主，故此朝野上下都劝本宫从宗室里寻一个优秀的子弟，承继大统。”

“本宫观察了一年，便觉着钦儿忠孝仁厚，最堪为人君。”

说着话，李钦已经走到了近前。

尽管他一双眼都紧紧凝住沈清颜，满是久病重逢的欢喜，但是他还是顾着礼数，先撩袍跪倒，向皇后行礼请安。

皇后便笑着摆手：“钦儿，快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今儿啊可不是为了给本宫请安来的，你是为了清颜来的！”

李钦忙道：“儿臣不敢。”

沈清颜便也要行礼谢罪。

皇后笑着拉住了沈清颜的手，将她领到李钦面前，让二人终于四目相对。

皇后叹口气对沈清颜道：“你不知道，自打你去年失踪，钦儿急得大病了多少场。”

“若不是祖宗规矩，禁止宗室随意出京入京，否则他早恨不得自己出京去寻你了！”

沈清颜便垂下眼帘，轻轻一礼：“奴婢让太子悬心了，真是罪该万死。”

李钦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你还要这么说！这便是要将我的心都给揉碎……”

“我又如何不知道你为何要逃？是我当日无能，保护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不得不逃。”

皇后叹口气，看着一双小儿女，“终于一切向好了。”

“清颜归来，钦儿的身份也今非昔比。你们两个啊便别这么相对红着眼圈儿了。要不然，本宫先第一个掉眼泪了。”

皇后说着歪头去看珍娘：“珍娘，本宫有些累了，你陪本宫到后殿歇歇？”

珍娘便也明白，皇后这是要给沈清颜和李钦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便也急忙抹一把眼泪，起身迎过来，扶住皇后的手臂。

皇后与珍娘走了，殿内原本伺候的宫女、宦官也全都跟着一并退下。

殿中空荡，只剩下沈清颜和李钦两个人。

沈清颜不自觉先后退两步，与李钦拉开距离。

李钦便急了，伸手将沈清颜又扯回来。

“岁岁，你这是怎了？”

沈清颜皱皱眉：“因为您已是太子殿下，不再是曾经的钦郎。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奴婢理应礼敬。”

李钦叹口气：“不管是什么身份，那也都是身外之物。岁岁，此时只有你我，便没有什么太子，更没有什么奴婢。”

沈清颜便向李钦又是也一礼：“对了，我都忘了恭喜太子殿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足见太子殿下命中至贵，今日终得云开雾散。”

李钦定定凝视着沈清颜：“岁岁，你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