壸仪宫。

李钦兴冲冲而来。

是皇后宣他，要与他说给岁岁册封之事。

按着李钦自己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将程序走全：先将岁岁封为太子妃，然后等他自己登基之后，再名正言顺册封岁岁为皇后。

只是日子有些紧，距离他正旦登基，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宫里要忙碌他的登基大典，已经是脚打后脑勺。若还要格外多出一次太子妃的册封来，便又得重新赶制太子妃的官服、仪仗等，时间上便实在来不及。

所以他已是想好了，在岁岁册封之事上他可做些让步：他不再坚持非得先封岁岁为太子妃。

太子妃这一步可以省略，干脆直接等他登基之后封为皇后即可。

他将此事禀明皇后，皇后本人是满口答应。

皇后说岁岁原本就是他订了婚约的元配，这些自然都是应该的。

只是皇后还是说，他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不再是普通的藩王庶子，而是贵为大梁储君，所以他的每一件私事便也都是国事。

皇后说，既然是国事，便不能由他们两个来擅专，总得与大臣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皇后今天传他来，想必便是大臣们议过之后，有了结果。

李钦兴冲冲地来，结果迎面便被皇后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都说，钦儿你贵为太子，便是想多纳个人，自然没什么说的。更何况清颜与你早有婚约，你尽管名正言顺将她纳入东宫就是，没人会说个‘不’字。”

皇后顿了顿，又道：“可是，若你这是想让清颜当你的太子妃，乃至即将的大梁国母，大臣们却是一致反对。”

李钦面上一僵，所有的兴冲冲都冷了下去。

他直直站着，极力压抑心中的怒意。

皇后见他如此，有些不忍心地道：“钦儿，本宫也替你们不平！”

“只是，你既为储君，便也要明白大臣们的顾虑。”

皇后顿了顿：“毕竟，清颜曾为五郎侍妾。便五郎是阉人，但是钦儿你懂的，阉人也并非不能近女子的身子……”

李钦额角青筋一跳：“母后，儿臣不在乎！”

“况且岁岁并非自愿，从始至终都是容隐逼迫！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也全都是容隐的错，岁岁是无辜的！”

皇后站起来，亲自扶住李钦手肘，让他安静。

“……你说的，本宫自然全都赞同。只是你也明白，若为天下之母，便不能有半点叫人指摘之处，否则就算你强行扶她坐上凤座，来日她依旧会被千夫所指。”

“钦儿啊，皇后乃天子体面。若她留下这多隐忧，将来你与大臣之间便会存下芥蒂，难以做到君臣齐心了啊！”

李钦唇角冷冷抿紧，霍地偏首看一眼皇后。

“母后，儿臣能知道究竟是谁叫嚣得最凶，说不答应的？”

皇后皱了皱眉，不肯开口。

李钦便阴恻恻笑了：“儿臣猜，就是崔相吧！”

“因为崔幼薇是容隐正妻，身份本来在岁岁之上。所以他崔家看不了有朝一日岁岁反倒超越崔幼薇之上去！”

“还有，就因为曾经崔幼薇侍奉在母后身边，便有人传说母后是在亲自栽培崔幼薇，将她当做未来的太子妃看的。所以崔家便不愿意看见大梁的太子妃不是出自他崔家！”

皇后皱了皱眉，“钦儿，你这些话，本宫不能说全无道理。甚至，本宫若以私心而论，便完全同意你的愤懑。”

“可是……钦儿啊，你想没想过，如今的崔家又何尝不是五郎当年的情形？这京中，军里，全都把持在崔家人手里啊。”

“你若想要稳稳当当地登基继位，中间不出岔子，便需要崔植手里的神策左军；”

“而你登基之后，前朝国务又有哪一件能离得开崔相的辅助？”

“本宫明白，你心下必定不平，认为天子是主，大臣是仆，他们岂敢凌驾在你之上；可是事实却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毕竟天子无法一人统领天下，具体的事都还是要交给大臣们去各司其职才行。”

李钦想了想：“他们要怎样才肯答应？总不至于，要我将崔幼薇也给娶了吧？”

皇后叹口气：“那怎可能！五郎纵然此时神策左军的指挥权没有了，可是神策右军却还是在他手里！”

“你已经从五郎身边夺走了一个侍妾，又岂能将他的正妻也夺了？侍妾无所谓，正妻却是夺妻之恨了！”

李钦冷冷勾起唇角：“那儿臣就明白了——既然崔幼薇已经不可能，所以崔家这是又将宝押在了崔幼荷的身上。他们这是，在逼儿臣抬举崔幼荷！”

皇后便又叹了口气：“原本本宫也还觉得不至于，毕竟崔幼荷只是崔家旁支，与崔相家大宗已经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传到她家这一代只是小门小户，家里连个正经有品级的男丁都没有。”

“可是现在想想，兴许崔家还是觉得，就算宗支再远，却也好歹还是一家子，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