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清颜问，贺伦无声而笑，阴恻恻的。

“没错……所以，这就是李家的反制了。”

“李家既然有本事偷了杨家的天下，他们又岂会看不懂杨家的企图呢？所以李家的男儿啊，娶了杨家女为正妻，享受了杨家血统的尊贵，又用杨家的女儿牵制了天下还念着杨家为旧主的势力之后，却压根儿就不肯给杨家女生儿子的机会。”

沈清颜的头发根儿有点炸起来了。

贺伦说的没错，大杨后如此，小杨后也是如此。

大杨后虽然还生了宁河郡主，可却不是个儿子；小杨后更惨，压根儿就没有过生养的机会。

从前只因为，戾帝和李衍都是因为对容颐情有独钟，所以才不给大杨后和小杨后生养的机会。

可是这想法仔细想想，却根本就立不住。

因为，至少萧忆桐就生过啊，而且生下的是李箫，是如假包换的皇子啊！

所以归根结底，李家的天子们不是不让容颐之外的女人们生儿子，他们只是不让杨氏女生儿子罢了。

这样看来，那杨家与李家，虽然世代姻亲，看似共掌天下，可事实上夫妻异心，同床异梦，暗地里全都是勾心斗角！

沈清颜不由得咋舌。

果然天家无真情。

从贺伦住处出来，沈清颜的心便更清朗了些。有些悬而难决的疑问，也终于一点一点找到了注脚。

……

腊月十四，冬月将圆。

崔幼薇亲自进东宫来请沈清颜，过燕王府去一聚。

因崔家此时掌握着朝中的文权和武权，崔幼薇自己又是燕王妃，且是皇后宫里出来的，被皇后曾经当过女儿一般的，所以便是太子李钦也亲自出来见面。

崔幼薇当着李钦的面，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她的生辰，所以设宴请沈清颜前去一聚。

这样蹩脚的理由，叫沈清颜都不由得转头盯崔幼薇一眼。

崔幼薇的生辰哪是今日呢。

崔幼薇这分明是当着太子的面还敢扯谎。

崔幼薇却不慌不忙，迎着沈清颜的眼睛，笑着说，今晚的宴席不仅仅邀请了沈清颜，她还将朝中三品大员以上的女眷全都邀请了一起赴宴。

可以说，是在太子登基之前，京中有头有脸的女眷们的一次大聚会。沈清颜作为东宫女眷之首、未来的太子妃和皇后人选，今晚也理应出席，也好与各家女眷互为相识，多亲多近。

崔幼薇还特地对李钦说，“就连皇后娘娘也赞同，还特地嘱咐妾，让妾多带沈娘子与各家命妇结识。”

“这样待得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沈娘子也好表率天下女子。”

李钦一听崔幼薇都提到了皇后的授意，便不好拦阻，只握了握沈清颜的手：“不如，等我忙完了，亲自去迎你？”

沈清颜便也含笑婉拒。

她当然明白，崔幼薇的用意，便是要借着今晚，让她对容隐下手了。

总之今日这一去，晚上几时能脱身，又还能不能脱身，都已经是未知之数。

“燕王妃也说了，今晚京中命妇云集。大家聚在一起，难免吃些酒，若是酒酣之处叫太子殿下撞见了，非但她们自己不自在，对太子殿下也有不便不是？”

他便是太子，也得顾着男女有别，李钦想了想便也点头。

“好。那我让周良娣晚上去迎迎你。”

……

沈清颜回自己寝殿去换衣裳，做准备。

其实别的都不重要，她只是将那特制的符纸在腰带里裹了一层又一层。

关键时刻，用这特制的符纸写出来的符咒才更好使。

最后，就是将皇后给她的那包药妥善地藏在了衣袖里。

收拾停当，她出门来。

崔幼薇就候在阶下。

她向崔幼薇点点头：“走吧。”

崔幼薇忙走上前来，眼珠子绕着她全身上下打转，低声问：“沈娘子已是准备好了？”

沈清颜叹口气，“自然。”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崔幼薇便也都不装了，自顾坐在一边，冷下了脸，都不再主动与沈清颜说话。

沈清颜却反倒抬眸，肆无忌惮地打量崔幼薇。

这样的时候，不敢看人的，才是那个心虚的吧。

崔幼薇被沈清颜盯得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咳嗽两声，“今日为免千岁生疑，故此邀请人多。不仅女眷，前宅还会有我母家族人，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大员。”

沈清颜知道，这些人当然是为了稳住容隐的。毕竟容隐可没兴趣跟一帮子女眷一同饮宴。

崔幼薇看沈清颜一眼：“时机你自己掌握。”

“可以趁着饮宴过程之中，你设法将千岁单独引到我安排好的跨院里去行事即可。”

“或者你也可以等到饮宴结束，宾客离去之后再动手也行。”

“总之，具体你要与千岁做什么，你自己决定就是。等你们进去，院子外头就会有人包围。等你摔杯为号就是。”

沈清颜静静听着，不由得缓缓勾起唇角。

“王妃今日竟这样大方了……王妃难道不明白，凭千岁的性子，我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接近得了千岁么？”

“王妃还准我单独将千岁带入无人的跨院……呵，王妃这是明白同意我与千岁在王妃眼皮子底下亲昵了，是么？”

崔幼薇面上便也是一黯，她忙扭开头去，不让沈清颜看清她的脸。

“事到如今，沈娘子便不必说这样的话了！你我都该明白，今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见崔幼薇这样不自在，沈清颜自己反倒越加放松了下来。

她软了软肩膀，甚至俏皮地笑起来：“王妃，我真是好奇，一而再地与我分享夫君，对你来说很有趣么？”

崔幼薇便是一惊，转眸瞪着沈清颜：“沈娘子说什么？！”

沈清颜翘起二郎腿来，悠闲地耸耸肩：“燕王千岁，王妃难道不是后来者么？以王妃尊贵，委屈自己当个后来者，想必当初也的确是对千岁动了真情的吧？”

崔幼薇狠狠盯住沈清颜，“前尘旧事，还说那些做甚！”

沈清颜笑着摇头：“现在回想起来，当日的王妃急着当后来者，颇有些气急败坏，不顾一切。”

“那我猜，是不是在我认识千岁之前，崔娘子在宫中就早已经悄然对千岁种下了情愫呢？只可惜千岁从来都不肯多看王妃一眼吧？”

“结果后来，千岁要了我——我在王妃眼里，貌不惊人，性子也粗俗不懂礼仪，所以王妃便打翻了醋坛，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我身边抢回千岁，是不是？”

崔幼薇的指甲抠紧坐褥。

沈清颜便笑得更甜：“那些夜晚，明知道我与千岁就在隔壁……千岁淘气，每个晚上闹出来的动静都不小，其实就是故意想让王妃听见呢。我真是好奇，那些孤单的夜晚，王妃你听着我与千岁的动静，都是怎样熬到天亮的啊？”

崔幼薇终于撑不住自己端庄的表象，气得圆睁双眼瞪住沈清颜：

“沈清颜，你，你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