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钢的为人阴狠狡诈，单凭他设计害死了江钊和林悦欣，但却逍遥法外二十多年，并且至今也没让人揪住能让他伏法的小辫子，就足以见得此人有多老奸巨猾。

既然他处事如此谨慎，慕绍庭就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和林启钢打交道了，尽管有些不厚道，但他还是觉得从林婉妤那里入手比较方便。

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他当晚就给林婉妤打了一个电话。

“喂，绍庭？”

林婉妤温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慕绍庭道：“嗯，是我。还没休息吧？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

尽管他现在对林婉妤的印象全变了，但想起当初订婚也是两个人的决定，让她越陷越深，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机关算尽。

大概，这是大部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的通病吧！看在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也不是真的就罪无可恕。

慕绍庭在决定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所以，一开口的时候，基本的风度和涵养还是要有。

林婉妤马上回答道：“没……我还没睡，不打扰。”

“那就好。”慕绍庭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平静，接着道，“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因为我家里出了点紧急状况，所以才没有赶去赴你的约，让你白等一场。”

林婉妤沉默了一瞬。

苦笑。

上次的事情……

他这算是向她解释吗？还是道歉？

可是，但凡他有一点点道歉的诚意，也不至于在时隔几天之后才给她打来这么一个电话，早就该打了不是吗？

那晚，她一个人在餐厅里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心都湿透了。

果然，被爱的那一个总敢有恃无恐。

他连话都没跟她说清楚就挂断了电话，她再打就无人接听，最后直接关机了，他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她会担心？

她担心他，所以后来还是打电话给了Leo，得知他并没有什么事儿之后才放下心来，可他的解释却迟了这么多天……

罢了，好歹算是解释了不是吗？

她吸了口气，将那些苦涩都咽进肚子里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爱他呢？爱到从来不忍怪责，只有在他的面前，才肯让自己那颗原本高傲的心低到尘埃里去。

最后，只化作一句话，“没事儿。”

她说没事儿，慕绍庭便真的当她没事儿了。

他接着又道：“那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个时间吧？”

林婉妤忽然一怔，怪不得在接到他的电话时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喜悦，原来是早已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

“绍庭……”她叹息了一声，道，“如果你是要和我谈解除婚约的事情，咱们……能推后些再谈吗？我妈妈……她最近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太好，身边离不得人，我要陪着她。”

林婉妤也不知道时至今日自己还有多少私心，就像她也不知道明明他已经结婚了，而她空占着一个他未婚妻的名头还有什么作用一样。

但，她眼下的话却也不是委屈信口胡诌的。

秦蓉和容溯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去让别人知道。

自从容溯死后，秦蓉这些天确实很不对劲。

林婉妤大概明白了，秦蓉和林启钢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或许他们之间老早就没有感情了，只不过迫于两个家族的压力，必须要维持这段婚姻在表面上光鲜亮丽而已。

至于容溯和秦蓉，哪怕是奸夫淫妇的关系，但林婉妤知道他们是真的有感情的，这份感情在这么多年的催化之下，已经牢固不已。

容溯死得太突然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句交代都没有。

秦蓉整个人几乎都崩溃了。

其实，这种‘崩溃’也只是林婉妤的想当然而已，事实上秦蓉无比冷静，但林婉妤倒希望母亲能大哭一场发泄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家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了无情绪。

这种行为，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崩溃。

生长在这样一个看似风光，实则不堪的家庭里，林婉妤和林启钢不亲，母亲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她好几次都试图和母亲聊一聊。

但秦蓉都拒绝了，她才刚开口，秦蓉就一句话堵死了她。

秦蓉总是说，我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

正式因为如此，林婉妤才更加担心，有时候她一守着秦蓉就是一整天，就怕趁自己一时没留意，秦蓉就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儿来。

然而……

“不是！”慕绍庭却忽然这么说道，“解除婚约的事情……当初我答应过你以一年为限，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我说话算话，不会让你为难。”

“你不是要和我谈这个？”林婉妤都有些惊讶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都不知道慕绍庭除了解除婚约这个话题之外，还有什么是会主动和她谈的。

慕绍庭再度否认了，“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明知道他结婚了，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对已婚男人有什么别的幻想是可耻的，但她的心跳还是陡然漏了一拍，心里有一丝丝期待冒出来。

如果还有别的原因，无论什么都好。

他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啊！

就算，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约她单纯的吃个晚饭都是值得期待的。

慕绍庭早有准备，淡然的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上回跟你提过一次，若是你和我解除婚约之后，你爸爸逼你和你不喜欢的人联姻，你可以找你爷爷为你做主？”

“嗯。”

在慕绍庭看不到的地方，林婉妤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慕绍庭又道：“上次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似乎在B市见过林老，婉妤……不瞒你说，我对林老一直是很敬重的，很希望可以去拜访他老人家一下，只是上次跟你提过之后就没了消息，你说他老人家喜欢到处游历，行踪不定，我还以为他是老早就离开B市了，可是巧了，前两日我送孩子去上兴趣班，在一家琴行里看到一个人，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林老，可是当我送完孩子再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所以你能不能跟他联系一下，就说我想拜访他，再说我们的婚约……我想我当面跟他老人家解释一下的话，说不定……”

这是早就拟定好了的台词，慕绍庭说得很溜。

他就是要一口气说完，不给林婉妤太多回味的时间。

这，就是试探！在明知林远山已经落在了林启钢手上之后，他故意跟林婉妤提起他见过林远山，就是想看到林婉妤最直接的反应。

“你说，你见到过我爷爷？”林婉妤难以置信的追问。

慕绍庭却一派坦然，“是啊。”

“什么时候？”

“就是……我想想，前天吧！不对，应该是大前天……大前天下午，在南京路那一带，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他形容得有板有眼的，不明着提瑛姐，但他给林婉妤透露的信息就是那个陪在林远山身边的人是瑛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可能！”

林婉妤打断了他的话，并给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果然！

慕绍庭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是我看错了？不会吧？虽然我没见过林老本人，但相片还是见过的，而且当时的距离挺近的，只不过我急着送孩子，就没有马上上前去打招呼……”

他一副极度困惑的语气。

可是，在他说这番话的工夫，林婉妤已经回过味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于冲动了，那句话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说出来的话，想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她想起爷爷如今还昏迷不醒着，儿林启钢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毕竟爷爷还是林氏的董事长，若是让那些股东们知道了爷爷的情况，一定会波及到林氏的股价。

自己的家庭关系已经够乱的了，林婉妤不愿意林氏也跟着乱起来。

慕绍庭跟她又不是一条心的，她又不是傻瓜，不会傻到把老底揭起来给他看，只能想法子赶紧圆回来。

“我……我的意思是说……我爷爷之前的确来过B市，但后来他已经离开了啊，你怎么还会看到他？”

“哦，那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

“那之前我朋友应该没有看错吧，你说你爷爷之前的确来过……”

“嗯，那可能……是的。”

“……”

慕绍庭心里有数了。

林婉妤在说谎！

因为见过瑛姐，因为瑛姐亲口说过他们到B市后一直隐藏踪迹，并没有跟任何林家的人联系过。

但！林婉妤却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林婉妤在骗他！

慕绍庭也怕试探得多了会露出马脚来，于是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道：“那很遗憾，看来我和林老真的无缘，不过我还是请你吃个饭吧，就当为上次放你鸽子的事情向你道歉，怎么样？”

林婉妤咬着唇，心动了。

“这……好吧！我等我妈妈休息了就没问题。”

“嗯，你安排时间吧！”

“那么，就明晚行吗？”

“好，那我订餐厅，稍后把餐厅的名称发过去给你。”

“嗯。”

通话到此结束了。

慕绍庭觉得，他还是要见林婉妤一面，或许能从她的话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至于林婉妤，她思前想后，却将慕绍庭在电话里提到的有关林远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启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