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夺帅
作者:白衣带吴钩 | 分类: | 字数:4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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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医仙
紫宸殿。
等到叶青槐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机消散,吴恙、刘先二人的禁锢才消失,二人扑倒在地,将倒在地上的叶青槐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声声泣血,好似那杜鹃啼血猿哀鸣。
后殿里,听着前面传来的阵阵哭声,嘉信眉头一挑:“这叶青槐也算是识时务,朕没有看错他。”说罢,他闭上眼睛,似有倦意:“去吧,按照朕之前的吩咐,好生安抚,刘先也就罢了,可那吴恙,稍加雕琢,便是货真价实的国士!”
袁首功点头弯腰,缓缓倒退,往前殿而去。
看到去而复返的嘉信亲信首宦,吴恙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先生的冰凉身体,双目无神,嘴唇颤抖。
刘先则抬头死死盯着袁首功,眼神凶狠,目眦欲裂。
袁首功心底嗤笑不止,不过还是一丝不苟道:“传圣上口谕,红楼司正吴恙,心性纯良,忠君爱国,特擢升为巡镇,明日即往越州赴任,不得有误。”
“红楼掌谕刘先,违背既定谋划,以致蜀州动乱,即日起除去红楼谍谱,即日前往漳州魏王府,五年内不得踏出巴陵城一步。”
“前任巡镇叶青槐,行为不端,有伤国体,赐死,并传首红楼各地。”
传首,顾名思义,是将某人的首级完整割下,四处传看,以儆效尤,是立威的不二之选。
此话一出,吴恙浑身颤抖,面目狰狞,双眼充血,状若癫狂,死死咬住牙关,一言不发。
刘先双拳紧握,猛的起身,披头散发,嘴唇被咬出血来,盯着面前的书案,眼神中恨意滔天!
袁首功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蝼蚁般的落魄书生,杀气一闪而逝。
宣读完口谕后,袁首功没有急着离开,而且驻足良久,将吴恙、刘先二人的一举一动、细微表情变化都熟记在心,甚至连体内心跳节律、呼吸长短都不曾放过,这才退出前殿。
回到后殿,嘉信已是昏昏欲睡,听到袁首功进来,他勉强睁开眼,问道:“如何?”
袁首功弯腰,恭敬道:“吴恙养气功夫堪称一流,虽有不甘,但并未肆意流露。”
嘉信微微一笑:“果然。”
至于刘先,嘉信不用亲眼目睹,都能想象的到,太无趣了。
第三日正午时分,潘师正果然带回来自己的四师兄邓桃仙,头戴逍遥巾,身穿一身青色武当道袍,虽然瞧着普普通通,却是实打实的武当山大真人,通玄道法仅此于老神仙谢太玄,自诩武当第一天才的潘师正也难以望其项背,而且医术极高,喜好下山云游天下,悬壶济世,不仅在大雍,连大泽以南的周、朔二地都声名卓着。因其修道之地是一片桃林,名字又有桃、仙二字,故而人称桃林医仙。
来不及喝口茶,二人一进门便直奔小楼,恰逢周密为唐朝引导气机结束,满头大汗的坐在楼外石阶上。这几日来周密为唐朝引导不下二十次,真气损耗之大,甚至超过与公孙一站。气机浩大、体魄强健如周密,也是将颊消瘦,眼窝深陷,疲态尽显。
邓桃林与周密本是故交,见到周密形容枯槁,饶是邓桃林早有准备,也是大吃一惊,紧走两步,扶住仓促起身的周密,手一搭脉,心中了然,看着周密,眼神凝重:“文礼,你气血耗伤已领到了骇人听闻的境地,从此刻起,只能静养,不许妄动!”
周密脸色惨白,不过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有莲舟你在,我自然没有了用武之地。静养便静养。”
邓桃林面色稍霁,取除一枚色泽墨绿、异香扑鼻的丹药给周密服下,看得身后的潘师正直咧嘴,这枚丹药因为耗材甚巨,极难炼制,故而珍贵异常,整座武当山也不过五颗而已,四师兄此次下山也不过待了两颗以备不时之需,这就用掉一颗?
来到榻前,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儿冲淡了血腥气,唐朝的脸色比前几日稍有好转,有了一丝血色,腹部伤口也以愈合,看来齐云山的那副方子果然灵验。可邓桃林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将唐朝双手翻过来,掌心朝上,脸色一变,暗道不好。
潘师正定睛一看,原来唐朝的大小鱼际遍布青紫斑点,密密麻麻,格外瘆人,这分明是气不归经、血溢脉外之象!
邓桃林从随身药箱取出一副银针,掀开唐朝衣衫,以独到手法进针,刺入胸腹窍穴,眨眼间便已进针十几次,反复搓捻弹摇循扪,手指翻飞如穿花蝴蝶,令人目不暇接。
经过一番针刺,邓桃林已经大致确定唐朝体内经脉窍穴的情况,值得庆幸的是气海、天枢、中极及三丹田等关键窍穴并无大碍,无需修缮,如此一来,唐朝还保留了否极泰来、破而后立的可能,若是足够幸运,万古长青便能抽出新芽,重新落地生根。而已经死寂干涸的春水剑心未必不会江河流转的盛景!
只是这一切都太过遥远,当务之急是接续经脉和修缮窍穴,邓桃仙取出笔墨纸砚,笔走龙蛇,下笔如飞,写下两副药方,不需吩咐,潘师正便接过药方,急匆匆下楼去了。
邓桃仙双腿一盘,坐在地上,双手拇指扣住中指,闭上眼睛,以武当山某种玄奥功法开始吐纳,渐渐地进入“鼻无出入之气,脐有嘘吸之能,专气致柔,是为胎息”的玄妙境界。
一缕缕的氤氲紫气从邓桃仙的泥丸宫缓缓飘出,长不过寸余,手指粗细,如初生蛟龙般盘踞在邓桃仙额头、双耳、两肩、胸前,神异非常。邓桃仙双袖一挥,唐朝被无形气机牵引,双臂张开立在空中,如怀抱满月。
邓桃仙睁开眼睛,平心静气,口中念念有词:“坎离混合出泥丸,二斗相交照项前。心火肾水随升降,璇玑一出在两边。炼得二帅不须言,元始三台变自然。须臾雷雨霶霈降,化运千千万万年……”
每说一句,一缕氤氲紫气如同倦鸟归林般没入唐朝胸腹窍穴,银针微颤,离体而出。唐朝脸上也闪过一抹紫色华光,身体也下坠一分,直到那些紫气尽数没入体内,唐朝也重新躺在榻上。
原本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桃林医仙,如今已是双目无神、汗流浃背的境地,他回想起自己方才在楼外对周密说的话,不由得自嘲一笑,真是天理循环,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他缓缓起身,擦去脸上汗水,伸出右手为唐朝切脉,见脉象虽空虚浮动,却从容和缓,节律整齐,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脸上多了一分笑意。
恰在此时,春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看见坐在榻上邓桃仙,虽不认识,却知道这是潘道长请来为公子疗伤,赶紧施了个万福,嗓音软糯道:“奴婢见过道长。”
邓桃仙起身,微微躬身回礼。春华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道长,我家公子伤势如何?”
邓桃仙见春华并非习武之人,心中思忖若说的晦涩玄奥,她定然听不太懂,于是换了一套浅显易懂的说辞:“唐公子如今性命无虞,气血也不再妄动,但是经脉问题仍然很棘手,需要多些时日,才能好转。”
春华点点头,再次施了一个万福,低声细语道:“道长费心了。”
邓桃仙摆了摆手:“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何况唐公子与我武当山有莫大渊源,贫道已然将他当做同门师弟,师弟身受重伤,做师兄的,岂能坐视不理?”
春华闻言,温婉一笑:“道长高义,奴婢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邓桃仙赶紧回礼:“姑娘言重了。”说罢他看了一眼唐朝的脸色,灰白渐退,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可以服侍你家公子服药了,只是注意不要随意搬动,以免脏腑受震。”
春华点头应下,邓桃仙收拾好药箱,转身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春华来到唐朝身侧,见脸色确实好转,紧绷了数日的心弦才终于放松下来,舀起一勺色泽黑沉的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的喂到唐朝嘴里。
突然,秋水蹦跶着跳了进来,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起来:“姐姐姐姐,我刚才看见学宫的二先生和武当山的邓道长了,我居然看不出他们的武道境界,你说他们和师父比起来谁厉害啊?”
春华赶紧放下药碗,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狠狠地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妹妹。秋水看见躺在榻上的唐朝,吐了吐舌头,乖巧的站在姐姐身后,紧紧的闭上嘴巴。
喂完了药,春华掏出一方香帕,贴心的为唐朝擦干净唇边药渍,转头看着神游天外的秋水,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狠狠拧住秋水的精致耳垂,低声道:“公子重伤卧床不起,你不来服侍也就罢了,整日游手好闲,只想着怎么吃、怎么玩,你还有没有一点下人的本分?”
秋水疼的龇牙咧嘴,赶紧求饶道:“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春华好气又好笑,松开手,在妹妹的挺翘屁股上拍了一把:“每次都来这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武道境界,我根本拧不疼你!”
秋水干脆不装了,笑嘻嘻的用两条藕臂从后面环住姐姐的纤细脖颈,无赖道:“谁让你每次都吃这套,百试百灵,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春华竖起柳叶眉,气道:“就因为比你早生下来两年,就要整天被你欺负!”
秋水晃着小脑袋在姐姐的颈间蹭来蹭去,像一只撒娇的小狗,笑眼弯弯:“你是我姐姐,我不欺负你欺负谁?”
春华哭笑不得,推开秋水,理了理凌乱发丝,伸出青葱手指在秋水额头上点了一下,旋即收敛神色,严肃道:“你给我记好了,下人就是下人,公子受伤,你我就应该服侍左右,从公子受伤到现在,你这是第一次踏进小楼吧?周二先生和祁道长轮番熬夜守护,他们二位是因为担心公子的伤势,才亲力亲为,但这绝不是你袖手旁观的理由,今夜就由你在这里照顾公子。”见秋水还要讨价还价,春华第一次拿出做姐姐的威势,冷着脸呵斥道:“你若不愿,现在就回雍京去,我自会向公子和红楼解释。”
秋水撅起红润小嘴,拼命摇着姐姐的手臂,不依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春华一把推开她,指了指屋外:“那你今晚就住在这里!”
秋水苦着脸,可怜兮兮道:“姐姐,我不会伺候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春华眼睛一瞪:“不会伺候人,还不会端茶喂药,擦擦洗洗吗?这些事难道还要我教你!”
见姐姐真的生气了,秋水急忙点头:“我听你的,我今晚就好好服侍公子。”
见秋水答应,春华脸色略有好转,轻声道:“其实姐姐也不希望你干这些话,你是师父最心爱的弟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我们选择了给公子当奴婢,就要尽心竭力,不可儿戏!”
秋水趴在姐姐肩膀上,吐气如兰:“好了好了,我错了嘛,我以后肯定乖乖听姐姐的话。”
春华捏住妹妹的精致鼻尖,没好气道:“是听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