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殷诺毅已经到了倪晶的宿舍楼下。

他把身体斜斜地靠在银色的法拉利上，右手插在裤袋里，不时地举起左手看时间。金红色的夕阳打在头发上，发线镀上暗暗的金黄。地上的影子并不深，淡淡的飘逸而颀长。惟美浪漫的画面，让女生们远远的看着发出轻轻的惊呼。

六点，倪晶下来了。

她把上面的头发用绸带扎起来，下面的披在肩上，穿了条奶白色的连衣裙，白皙的小脸在裙子的映衬下，温温润润地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黑玛瑙珠子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睫毛长长微翘的像把小扇子，眨一下颤一下，楚楚动人。

殷诺毅看着从金光里走出来的倪晶，楞楞地失了神。

“学长好。”倪晶甜甜的声音就像小石子，砸在心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倪晶见他发呆，有点失笑，径自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学长，到哪吃你决定好了。”

“哦，哦。”殷诺毅为自己的失常有点无措，赶紧回过神来坐到驾驶座上。

“你今天真漂亮，这颜色很配你的气质。”

“可是我最喜欢的不是这个颜色。”

“哦？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柔绿色。”

“那个颜色很活泼。”

倪晶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那是跳跳棋珠的颜色啊，就像个小精灵，一跳一跳地，轻易就把大哥打败了，那是她最开心的事。

一直到餐厅，车上都没有再说话。倪晶看着窗外景色，而殷诺毅则专心开车。

车子在一家高档餐厅前停下来。

倪晶看着四周大幕大幕的镜子墙，墙上面是挽起来的深紫色丝绒帘子，精致的金色流苏缀了一圈，天花是透明的粉紫色薄纱，中间挂了一盏闪闪的水晶灯，拼花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四面折射而来的光，她心里生了一丝不安，这么高档的餐厅，不知道今天带的钱够结帐不。

伺者很快走过来，领他们到窗边一处幽静的桌子。窗外是苏河，静静的，夕阳撒在上面，就像撒了一把沉不下去的金子。

“下周开课了吧？”

“嗯，学长今年还有课吗？”

“还有四周的课，之后的都是实习时间。我正在办理去英国手续，可能下学期就先过去了。”

“学长要出国？”

“家里的意思，过去那边念个三年再回来。”

倪晶举起了红酒杯，“那我祝学长一帆风顺。”

殷诺毅也拿起杯子和倪晶的碰了一下，他啜了口红酒说：“听说你一进学校就拿奖学金了？”

倪晶又是抿嘴笑了笑，没有露出牙齿，“长大了，能减轻点家里负担总是好。”

殷诺毅心中突然像有根细长的银针扎过，那温润的笑怎么有种疏离而落寞的感觉，上回她说爸妈不在，住叔叔阿姨家，难道是一直寄人篱下所以产生这种感觉吗？

“这年代像你这样懂事贴心的女孩已经不多了。”

倪晶喝了一小口红酒，嘴角稍稍上扬，勾成一轮新月般的淡笑，没有作声。

水晶灯的亮光打到四周的镜子上，各个角度地折射回来，照得人有点晶亮透明，美得不真实。

殷诺毅又随便找了几个话题聊着。饭已经吃得差不多。

倪晶叫来伺者，“麻烦结帐。”

“这桌的帐我们经理已经记在这位先生名下了。”伺者说完，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学长，不是明明说好是我请的么？你这样让我越欠越多。”

“这是我基本的礼貌。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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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周渊羽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正一个人坐在阳台喝闷酒，倪晶却提着一堆水果和月饼上来了。

“大哥，今天是中秋，我特意过来和一块过的。”

周渊羽先是一塄，接着才笑道：“今天中秋节啊，我都忘了，难怪月亮又圆又亮。”

倪晶给他和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看着大哥的表情，想必是为工作的事情扰心，“来，大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今晚你就陪小晶痛痛快快喝一场，其他的明天醒过来再说。”

“小酒鬼，你能喝多少啊。”周渊羽笑笑，仰头把整杯啤酒一口喝光。

倪晶拍拍手，又替他斟满一杯，“大哥厉害！一口闷，感情深！”

周渊羽又接着把酒一口喝光。倪晶又快快地加满。周渊羽已经三杯下去了，倪晶才喝了半杯。

倪晶慢悠悠地一边拨提子皮一边说：“这学期的课程我大概翻了一下，我研究过了，早上的课都是十点以后的，晚上可以去打工，前两天我去聘了，就在学校隔一条街的意大利餐厅店里。”

周渊羽本就为工作烦，小晶这话一说，更是一幅不透风的屏障，压得他心里闷闷的。周渊羽直接拿起地上的酒瓶咕咕地闷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倪晶摇头晃脑地念着。

周渊羽本就心里烦闷，喝了酒，更是燥气都浮上来，“中秋节，念什么《将进酒》，一点也不应景！”

“没有啊，我只是突然想起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很有道理，所以念念。”

“你想什么，以为大哥不知道吗，大哥的事自己会处理的，你管好自己的学业就行。”

“咦？大哥那么聪明，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正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呢，大哥也知道了？”倪晶剥了粒花生，仰起头，张开嘴，把花生肉往里一倒。

周渊羽本来已经喝了好几瓶酒，加之刚才喝得太急，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他用食指在倪晶鼻子上一刮，“就你鬼精灵！”

倪晶皱了下鼻子，吐吐舌头装了个鬼脸，又去剥花生，一粒一粒的倒着吃。吃了一会，静静的倪晶觉得无聊，就说：“啊——我想到了，咱们下跳跳棋，三局两胜，谁输了要答应对方一件事，大哥，你敢接受挑战不？”

“就你这点水平，来就来，谁怕谁。”

“我选绿色，我选绿色。”倪晶拿出棋盒，赶紧把一粒粒绿珠子攥在手心里。

“谁和你这小屁孩争，你爱选什么颜色拿去，选好了我再来。”

“你才小屁孩，我都多大了！”

“废话少说，选好了吗？”

“好了。”

“那就等着输吧。”

倪晶不说话，只是自信地笑着。

周渊羽酒气已经发作，脸颊红红的，眼睛半合半开，这样子还有什么思维能力。果不其然，头两局皆输，倪晶还是继续摆好棋，把第三局也下完，结果周渊羽还是输。

周渊羽开始困了，倒在沙发上闭着眼说：“啊，不错，小妮子有进步。要大哥做什么事，说来听听。”

“大哥，既然你现在醉了，那我明天再告诉你。”

周渊羽已经完全醉了，没有搭话，只有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倪晶看他已经醉了，想把他拉起来扶到房间里睡觉，结果一用力，沙发上的跳跳棋“哗啦“一声全倒到地上，珠子一粒一粒在月光里跳舞。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连拉带拖弄到床上，倪晶也累得跌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