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蓉和王娉婷先行离开，周慕雪又屏退了屋内一众丫头，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周慕雪靠着软枕坐在床上，凝目看着司娆，面白如纸，张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娆儿，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我死了，你就成了司府真正的当家人，再也无需每日来我这里回话。”

司娆口气冷冽：“母亲想多了，女儿还做不到像母亲这样心狠。”

“你——”她重重喘息了一会儿，抚着胸口道，“看来你还有点良知，娆儿……”

她忽然目光期盼地看着她，“如今这司府由你说了算，你父亲也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将柔柔接回来？”

“不能！”

“你！”她愤懑不已，面上肌肉颤抖，咬着牙根道，“你可知道宋长陵要与柳府三姑娘定亲了？”

司娆声音依旧冷淡：“他们定不定亲与我何干。”

看来消息是姚氏带来的，只是姚氏消息滞后，宋长陵为了司念柔不惜在赵夫人面前拿刀捅伤自己，甚至于被司念柔利用给赵夫人下毒，赵夫人早已心寒，不会再逼着宋长陵与柳嘉惠定亲。

“……呵呵，你果然冷血，半点都不在意柔柔的死活，也不在意我的死活。”

司娆冷笑道：“母亲和司念柔可曾在意过我的死活？你们都不在意我，我为何要在意你们？”

“你你你……”

周慕雪再度气喘不已。

司娆早已对她冷了心肠，权当没有这个母亲，见她喘息不止，她纹丝未动：“母亲若无其它事情交代，女儿告退！”

说完，她转身便走，刚走到门口，周慕雪忽然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娆儿，你站住！”

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她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司娆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她艰难地抬起头，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力和悲哀，“我已经快不行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娆儿，母亲不敢再奢求你什么，唯求你一件事，将柔柔接回府，好不好？”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消息传到柔柔耳朵里，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要将她接到身边好好守着才行。

哪怕没有宋长陵，哪怕一辈子不嫁人都没关系，她这个做娘的守护她。

司娆冷冷看着她：“母亲放心，一时半会你还死不了。”

“你——”

周慕雪不想司娆竟冷酷无情至此，顿时大怒，手指直直指着她，想说话，胸口一阵绞痛，然后又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重重碾压，闷得气都喘不上来，更不能说话。

她拿帕子掩住口，搜肝抖肺的咳了起来，哇的一声，将午饭喝的一点点鸡汤全都吐了。

到了申时，司娆带着帷帽前往颜初堂，她果然没有看错人，颜初堂在莫婆婆的管理下井井有条，人人各其司职，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

不过短短几日，颜初堂三个字就传遍整个京都，成为富家女眷们趋之如鹜的香粉铺子。

因为销量太好，她又新招了几个女工，皆交由莫婆婆管理，她几乎可以做一个翘脚掌柜，隔几日循例去逛一圈。

刚走到颜初堂后院不远处，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从车里下来一个头束玉冠，身着青衫的男人，正是容卿。

“音音，到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好听，只是带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回头去牵妻子南宝音的手时，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一个人，身姿纤细，姿态袅娜，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帷帽，看不见面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正是将孩子交到他手里的吉祥。

他愣了一下，然后将南宝音牵了下来，风吹起，吹动她面上轻纱微微飘荡。

他扶着她的手走到司娆面前：“是司姑娘么？”

司娆声音淡淡：“容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

因为心虚和惭愧，他有些难以启齿。

“司姑娘……”南宝音听到司娆的声音激动不已，连忙屈身行礼，“小妇人见过恩人，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

“夫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不……”南宝音声音哽咽，摸索着想要牵司娆的手，司娆主动牵过她的手，她顿时泪如雨下，紧紧握住司娆的手，“司姑娘不仅救了小妇人和思思，还救我的大女儿。”

司娆只能装作不知道：“夫人的大女儿是谁？”

“心儿，慕——容——心。”她一字一句，声音掩不住的颤抖，“还求司姑娘带我去见一见她。”

“可惜……”司娆能理解一个母亲多年苦寻不得，苦苦思念女儿之心，心里跟着有些酸楚，很是无奈道，“心儿今日不在。”

“什么，她怎么不在，她是不是……是不是离开了？”

“没有，心儿只是去了王府读书，暂时住在那里，夫人放心，心儿一切都好。”南宝音一颗心早跟着女儿飞了，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司姑娘，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王府见见心儿？”

未等司娆回答，容卿微红着眼睛说道：“音音，你就别为难司姑娘了，王府重地，拜访之前必然要送拜帖，岂能说去就去。”

南宝音似乎很生他的气，并没有理他，只对着司娆道：“是我思虑不周，还求司姑娘帮我安排一下。”

“好。”

“莫姑姑呢，她……在么？”

“在。”

“求姑娘带我去见她。”

“好。”

容卿正想去搀扶南宝音，却被她一把甩开，只握住司娆的手，任由她牵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容卿和吉祥默默跟在身后，吉祥想到那晚他在鬼市说自个女儿是怪物的话，眼里染上几分不齿。

司娆牵着南宝音慢慢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经过一座精致的庭院，庭院内静然无声，唯闻得一两声蝉鸣。

再往前走，有一座葡萄架，上面累垂着一串串还未成熟的青青葡萄，浓荫遮日，一阵阵凉风袭来，颇为凉爽。

莫婆婆正背对着司娆坐在葡萄架下一边乘凉，一边看有关香料的书籍。

司娆轻轻道：“莫婆婆，有人找你。”

莫婆婆起身转过头一看，整个人呆在那里，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

“王……”她顿了一下，转口道，“少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