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娆已对薛芜厌恶之极，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你摧毁了孟姑娘所有的希望和信念，毁了她一生，最后逼得她以最决绝残酷的方式毁灭自己，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这样的爱，给你，你要不要？”

“你——”

司娆冷冷一笑：“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无法弥补，薛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要诛心，你对孟姑娘实在太过残忍。”

薛芜终于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司娆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莫名情绪，缓和语气问道：“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公主府戒备森严，你是如何偷走孟姑娘的？”

“我买通了长平身边的一名侍女，趁着长平征战大历之际，与她理应外合，带走了小风。”

“能买通公主身边的侍女，你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薛芜冷笑道：“我根本不需要花一钱银子，那名侍女早就嫉妒长平与他……”

说到他时，她双目放空，陷入回忆，眼神里露出一丝柔情，唇角跟着不自觉地勾起一缕清浅而美好的笑意。

不过瞬间，她的目光再度变得空洞，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恨意。

她看了一眼司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他是谁，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很容易疯狂，更何况长平还害死了他，那名侍女早对长平恨之入骨，只要能让长平痛苦，她什么都肯答应我。”

“原来如此，那后来你将孟姑娘带到哪里去了？”

薛芜本可以不回答这些，但司娆毕竟做到了答应她的事，她心里怀着一份感激，如实回答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越州待了一段时间，待风声一过，便带着小风回到大历。”

“那时北梁率大军侵犯大历，大历战火不乱，你将孟姑娘带回大历岂不危险？”

“再危险也比一直待在北梁安全。”

“也是，那你有没有和孟姑娘分开过？”

薛芜见她问得如此详细，心里终于产生一丝疑惑：“司姑娘，你似乎对小风和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司娆微微愣了一下，直言道：“是。”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任谁听说这样惨烈离奇的故事，也会产生几分好奇。”

她的声音很平静，内心却不平静，甚至是沉重的，“你身为医者，要四处行医，总不可能带着一个婴儿到处乱跑，若不行医，你又如何能养活你自己和孟姑娘？”

薛芜哑着嗓子道：“当时小风还小，我请了一个乳娘照顾小风，因为乳娘还有自己的孩要养，我便将小风养在乳娘家里。”

司娆疑惑道：“很少有人会将孩子寄养在乳娘家里，而且乳娘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怎么能养得好另一个孩子？”

“那时小风成天哭，我厌烦之极，只要不死就行，哪里能管得许多。”

司娆意味难明地轻笑一声：“也是，毕竟你不是她亲娘。”

薛芜脸色瞬间一黑，司娆也不管她，试探性地继续问道，“你肯定也不会经常去看她吧？”

薛芜脸色又是一黑。

司娆观察她脸色便知晓了答案，她追问道，“孟姑娘多大，你才将她接回身边照顾的？”

“五岁。”

“这期间你就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她两岁时，去过一次，三岁时也去过一次。”

“你将孟姑娘放在乳娘家寄养时，她也不过五六月大吧，四年多你才去看过她两次，五岁才将她接回身边照顾，你的心可真够大的，难道你就不怕千辛万苦偷来的孩子会遇到什么意外？”

面对司娆的质问，薛芜心里有些生气：“乳娘就是我表姐，能出什么意外！而且她对小风很好，比亲生的还好。”

司娆一直以为薛芜除了孟春风，无亲无故，没想到她还有个表姐，她又问道：“那你表姐现在住在哪里？”

薛芜终于忍不住了：“司姑娘，你真是奇怪，就算你好奇心再重，也不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司娆脸色依旧平静：“薛前辈，你误会了，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好奇心，你身为医者，应该比谁都清楚，一个人一旦丧失了求生意志，神仙也难救回来，更何况孟姑娘身中剧毒，师叔公说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如果能唤起孟姑娘的求生意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谢忱能赶过来，或许对孟春风有帮助，只是琼崖在大历最南边，泠烟山在最北边，一南一北，路途遥遥，没有一个多月根本赶不过来。

且不说谢忱愿不愿意来，就算他愿意，待他赶到这里，黄花菜都凉了。

司娆边说边想，“孟姑娘这一生过得很苦，所得到的温情不多，你刚刚说你表姐待她比亲生的还好，五岁的孩子有的已经有记忆了，说不定她可以唤起孟姑娘的求生意志。”

薛芜被她说的愣住了，沉默思考了好一会儿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她没有立刻告诉司娆，因为万一师叔根本没有办法救回小风，她告诉了也没用，还会给表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又想了一下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司娆虽然急于弄清一些事情，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若再步步紧逼，薛芜一定会产生更大的怀疑。

薛芜见七师叔迟迟没有出来，又开始焦躁难耐，看着薛芜痛苦不堪的样子，司娆只觉得心内一片寒凉。

终于，七师叔走了出来，薛芜立刻急奔过去：“七师叔，小风她怎么样了？”

七师叔脸上带着一丝疲累，看不出别的表情，声音淡而冷静：“这姑娘一心求死，即使我耗尽毕生医术，也只能为她续命半个月。”

“什么，只有半个月？”

薛芜脸色苍白异常，眼里满是泪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她甚至看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七师叔。

忽然，她想起什么，抹去眼泪道，“如果有人能唤起小风的求生意志，会不会有转机？”

“试试吧，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但我不敢保证。”

薛芜立刻看向司娆，“司姑娘，我实在抽不开身，求你替我跑一趟清水县南家村。”

司娆听到南家村三个字，心头微微一沉。

薛芜继续道，“村东头有一户姓孟的人家，那便是我表姐家，我表姐姓丁。”

她拔下发中一支木簪，递给司娆，“你将这支簪子交给我表姐，她会跟你一起过来。”

“好。”司娆接过木簪，看向七师叔，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问道，“请问师叔公，我师父在天禹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