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落声音软而无力：“在，明月，你进来吧。”

萧明月加快脚步走了进来，见到司娆，他眼里立刻绽放出欢喜的光亮，一下子扑到司娆身上：“阿娆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明月好想你呀。”

司娆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笑道：“昨儿听景儿说，这些日子，你功课大有进益，严先生对你赞不绝口呢。”

萧明月丝毫不谦虚：“明月本来就很聪明呀，像阿娆姐姐和衍哥哥一样聪明。”

司娆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你这孩子倒是半点都不谦虚。”

萧明月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祈哥哥说了，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就是虚伪。”

司娆无语失笑：“这个萧祈，不教你一点好。”

萧明月扯扯司娆的衣袖，嘻嘻笑道：“那阿娆姐姐你亲自教导我吧。”

唐梨落看到萧明月和司娆如此亲近，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同时又有些羡慕。

无论她如何努力，明月始终不能像亲近司娆一样亲近她。

她能隐隐感觉到，明月排斥她。

司娆怕唐梨落在病中怕吵，又和唐梨落说了几句衷肠话，便带着萧明月离开了。

出了卧室，萧明月小声问道：“阿娆姐姐，梨落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病得很重。”她蹲下来，握住他的小手，“明月，你要好好照顾她。”

萧明月揪着眉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勉强道：“好吧，明月听阿娆姐姐的话，明月一定会好好照顾梨落姐姐。”

司娆微笑道：“真是个乖孩子。”

二人携手前往前厅，萧祈和萧衍正坐在一起喝茶说话，萧衍摇头叹息：“想不到他竟落到这样的结局。”

萧祈冷哼一声：“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该死的独孤冲坏事做尽，活该被人扒皮拆骨，烧成灰烬。”

萧衍眉心轻蹙，沉默了一会儿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杀他，就连死后也不肯放过，将他挫骨扬灰，此人，一定和他有深仇大恨。”

“三哥说得不错，所以，杀他的人应该就是韩莹儿。”

萧衍低低一叹：“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当年他下毒手灭了明家满门，还将明瑞的皮扒下来制成灯笼，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报应。”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萧祈只觉得痛快，又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问道，“三哥，你觉得燕九章会不会是故意的？他明知道独孤冲就是个草包，还让他领五百精兵偷袭敌营，这分明是让他去送死。”

“这个不好说，独孤冲才是主帅，他刚愎自用，骄傲自负，根本不将燕九章放在眼里，所以导致战事一直进展不利，他非要去送死，燕九章未必能拦得住，不过，燕九章的确有理由借着韩莹儿的手除掉他。”

萧祈哈哈一笑：“这独孤老儿算盘……”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冒犯到萧衍，说起来，独孤剑南可是三哥的老丈人，他摸摸鼻子，嘻嘻一笑道，“三哥，我可是没有小瞧独孤剑南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还请见谅。”

萧衍眉心微微一紧，很快松弛下来，淡淡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客套。”

“既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独孤剑南实在打错了算盘，他低估了独孤冲的愚蠢，高估了燕九章压制独孤冲的能力，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他并不知道韩莹儿早已投奔凌艺，否则，他未必会做这样的选择。”

萧衍眉色微沉，半垂下眼眸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有些话，你知我知，不必让旁人知晓。”

萧祈知道事关重大，一旦让独孤剑南知道他们因为调查明月身世，早就查到韩莹儿投奔叛军，并成为凌艺的左膀右臂，独孤剑南肯定会怀疑三哥的用心，甚至会将独孤冲的死怪到三哥头上。

其实，就算当初三哥实言告之，独孤剑南急于让独孤冲戴罪立功，很有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他深信燕九章能够护得住独孤冲。

燕九章的确能力非凡，也确实有能力能护得住这个大草包，但人性很复杂，独孤冲一再挑衅燕九章，燕九章岂能忍气吞声。

说到底，独孤剑南低估的是人性。

千年狐狸再老奸巨猾，阴险狡诈，也有失算的时候，显然，独孤剑南失算了，他又痛失一个儿子。

他拍拍胸口道：“三哥你放心，轻重利害我还是知道的，此事涉及明月身世，一旦让人知晓，恐怕要落下一个勾结叛党，甚至谋反的罪名。”

萧衍微笑道：“你瞧着莽撞，实则粗中有细。”

“三哥，你是在夸我么？”

萧衍微笑不语。

萧祈嘻嘻笑道：“那我就当你在夸我，如今二哥圈禁，四哥无心权势，五哥身陷敌营。”他看了一眼萧衍，脸上笑容凝住，“三哥，正是好时机啊。”

萧衍淡淡勾了一下唇角：“现实往往比你想象的要艰难许多，我……”

他笑容苦涩，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苦涩顿时在嘴里蔓延开来。

口苦，心更苦。

萧祈不以为然道：“再艰难的路，三哥你不是也挺过来了，怕什么，有我呢。”

萧衍目露感激，语气真诚：“这些年，多谢你。”

“说什么谢，刚刚你还说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客套，怎么你自己反而客套起来了。”

“我是真心的，这些年，若没有你和梨落一路相伴，我恐怕撑不到今天，我早已将你和梨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还有明月，阿娆，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萧祈是个性情中人，听他这般说，感动不已，拍着胸脯高声道：“三哥你放心，别人我不敢说，我萧祈对你始终如一，不离不弃。”

萧衍听到他说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忍不住失笑，正要调侃他两句，忽然听到一个轻嗤声：“说什么始终如一，不离不弃，祈哥哥又不是衍哥哥的妻子。”

“你这小鬼头，怎么哪儿都有你，谁叫你听墙根的？”

萧明月跑到萧衍跟前，挺起胸膛巨有理道：“我可没有故意想要偷听，是祈哥哥你自己嗓门太大。”他回头看了一眼，问道，“阿娆姐姐，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司娆微笑着点点头，看向萧祈道：“你确实嗓门大了些，我和明月在门外就听见了。”

萧祈尴尬地摸摸鼻子：“听见就听见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话。”

说完，正要叫司娆坐到他旁边，萧明月折返回头，牵起司娆的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萧衍旁边的凳子，“阿娆姐姐，请坐。”

司娆见他将凳子擦得锃亮，不忍心驳了他的好意，便坐下了。

萧衍无奈笑笑。

萧祈撇嘴道：“瞧你殷勤的，这凳子上没有一丝灰尘，有什么好擦的。”

萧明月反驳道：“你只看得见看得见的东西，却看不见看不见的东西，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萧祈有些无语：“你说话怎么这么拗口，什么看得见看不见，这么讲究，岂不要累死。”

“我不嫌累，我乐意！”

萧祈深觉和一个小孩子无法沟通，看向司娆问道：“三嫂的身体怎么样了？”

司娆轻叹道：“还是老样子，就是比从前又瘦了一些。”

萧祈看了一眼萧衍，忧虑道：“三嫂的身体总也不好，要不三哥你给三嫂换个好地方休养，三嫂心境一换，身体说不定就好了。”

萧明月赞同道：“祈哥哥说得很对，这屋子里闷得很，梨落姐姐一定是闷出病来，她在离州的时候就很好。”

他扯扯萧衍的衣袖，“衍哥哥，不如将梨落姐姐送回离州休养，离州风景好，空气也好，还自由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