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抽疼。

见少女落泪，朝离再也顾不得思考其他。

先前的冷淡自持被扔到一边。

朝离伸出手，无措慌乱又小心翼翼的拭去少女眼尾的泪痕。

轻声道：“别哭。”

他舍不得。

只是话落，少女抬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红着眼质问道：“你早就回来了对吗？”

朝离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老实的坦白道：“对。”

岁念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楚？司珏？容卿？江衍？”

朝离沉默许久。

却还是如实回道:“是第四块碎片。”

听到这话，岁念眼尾酸涩，一时间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原来早在两个位面前，朝离便来过。

可明明已经回来了。

他却不肯见她，也不愿向她解释当初的误会。

“朝离。”

时隔亿万年，岁念再度喊出了这个曾念过千万遍的名字。

接着问：

“你恨我吗？”

恨她不知好歹，将自己作死。

恨她任性妄为，害得他搭上自己的命换她回来。

恨她没心没肺，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的过往尽数忘记。

朝离眸光微闪。

低垂着眼睑道：“从未。”

他从未恨过她，亦从未怨过他。

他所为她做的一切，皆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

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都不介意。

他此生唯一所愿。

是他的小姑娘能如他那时所起的名字般，能岁岁平安，事事如意。

岁念眼尾更红。

亿万年的时间磨平了她的性格，让她心湖再无涟漪。

但此刻，鼻尖发酸。

她竟如三岁稚童般，不受控制的哭出了声。

眼泪不断滚落。

朝离慌了神，手足无措的道：“你别哭好不好？”

言毕，朝离默了默。

接着道：“你若讨厌我，我待会儿走就是了，但你……”

万不能哭伤了身体。

只是话音未落，手腕被拽住。

少女圈着他的腰，如树袋熊般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赌气道：“不许走！”

朝离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天性淡漠，亦无七情六欲，对这世间万物都无感。

只是面对他娇宠着养大的小姑娘时，他总是会放低底线。

无奈的哄道：“好，听你的，我不走。”

空气寂静。

一室蝉鸣中，两人都没再出声。

最后，是岁念先开口，用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问：“如果你不恨我，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

从第四个位面开始，系统的态度有了变化。

一开始，还只是暗戳戳的磕。

但从那个位面后，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磕。

起初岁念觉得古怪，又不知为何如此。

但现在她知道了。

或许从那个位面起，系统便见到了朝离。

可朝离宁可见系统，也不愿来见她。

岁念低着头，暗自生闷气。

这时，头顶一沉。

朝离抬手，一边揉她的脑袋，一边道：“抱歉，是我对不起你。”

岁念心脏一沉。

随即在朝离想收手时，一把按住了朝离的手腕。

强硬道：“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留下陪我。”

说到这时，岁念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急切。

“我们不管帝铭，也不管天下苍生。”

“朝离，我只要你。”

“只要你愿意，我们去哪都可以。”

言毕，岁念抬头。

她希望朝离同意，却见朝离抿着唇一言不发。

心脏渐渐沉了下去。

岁念看着朝离，内心不安。

明明少年近在咫尺，可她却觉得他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屏障。

“你不愿意是吗？”

岁念抿了抿唇，又道：“你不想去其他位面的话，那我们就留在天界。”

“我去找帝铭，还有十二圣仙，揍他们一顿替你出气。”

“等把麻烦的家伙都处理了，我就把你的神骨还给你。”

“有了神骨，你就可以继续做主神，我们还能像原来那样在一起。”

岁念快速的说着。

说到一半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岁念顺着笑声抬头，发现一直沉默不语的朝离唇角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他弯着眸。

明明是在笑，眼底却蕴着说不出的哀伤。

“阿念，你能在乎我，我真的很开心。”

朝离不急不缓，轻轻的说着。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岁念却从中读出了一丝离别之意。

岁念慌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少年的手。

强掩着内心的慌乱道：“开心的话就按我说的做，我们可以……”

话音未落，手中一空。

朝离轻轻拂开她的手，垂着眸道：“可阿念，我们回不去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竹林轻晃。

皎皎月色下，少年漆黑深邃的瞳孔染上点点红意。

随后，血色侵染瞳孔。

少年墨发血瞳，昔日清冷圣洁的眉眼被浓到溢出来的邪气所取代。

——这是入魔的征兆。

岁念心尖一颤。

却还是强撑着继续道：“没关系的，你能将神骨换给我，我亦能将神骨还给你。”

“只是入魔而已，只要拿回神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回的去的，一定能回去的。”

岁念不断重复着，不知是在说服朝离，还是在安慰自己。

朝离静静的听着。

在面对那个被他一点点养大的少女时，他总是很有耐心。

良久，岁念说完想说的话。

接着抬起头，暗含期翼的看着朝离，想从朝离口中听到想要的回复。

朝离却没如她所愿。

“阿念。”

少年唤着她的名字，圈住了她的手腕。

接着将她的手腕，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这是里心脏最近的位置。

若是将耳朵贴在此处，可以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可……

朝离胸腔空空如也。

别说心跳声，岁念甚至连一丝人类脉搏的韵律都感受不到。

心脏发慌。

岁念神色慌张，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将手收回来，不愿面对事实。

却被按的更紧。

“阿念，你忘了吗？”

少年低眸看着她，血色瞳孔不似往日般纯粹，透着浑浊不详之意。

可看她时，那双眼睛仍旧满是温和。

接着用最温柔的语气，戳穿了她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我早在亿万年前就已经死了。”

“人死无法复生，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