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发现恋人是琴酒的二三事
作者:瘟疫青年小病菌 | 分类:其他 | 字数:10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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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怜悯
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正确的,源长录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人生并没有那么高的容错率。直到现在,他都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背后追逐着他,那是无数堆砌起来的坟墓,他曾经的友人们在山村的谷底看着他。
他不需要因为日本公安犯下的罪孽折磨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倒是非常简单。
他们原本是那么期待着一起放学,期待着在车上一起唱歌。然后他们就被杀掉了,校车坠落下悬崖,从遗物里搜出给生病的他准备的笔记。然后日本公安找到他进行盘问,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知不知道重信星子去了哪里”。
——这是你的错。
大人们这样说。
——因为你轻信了重信星子的鬼话,你们班上的人都被那个臭娘们,那个魔女蛊惑了,而她用他们的生命作为代价逃了出来。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早点举报,而不是卖弄你的小聪明写那些共产党的鬼话,所有人都不用死。
——但是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告诉我们,重信星子和她的那个魔鬼儿子逃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说,他在夜色中不断发抖。日本公安不让他睡觉,只要他不说重信母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就不能睡觉。大人们围在他的病床前面,一看到他要睡觉,就开始骂他,打他,而祖父和祖母只是看着。
——真晦气,我们家里一向正派,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的东西。还在学什么共产党?真是发疯,这小子发疯了!就和他的那个没出息的爹一样,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
他在夜色中不断发抖,他因为太困而昏过去,又被弄醒,他的心脏跳得很重,每一下都像是要震断肋骨一样。但老师叫他保密,老师说他已经因为泄密而失去了那么多同学,如果再泄密的话,他就会连老师一起失去,他必须要保守秘密。
他被拖去看了同学们的墓碑,同学们的爸爸妈妈朝着他丢石头。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引来的红色的魔女,他被那个该死的魔女蛊惑了,他害死了他的同学们。
但是,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老师教给他们的明明是要爱着所有人。老师告诉他们他们生来就是平等的,他们应该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他们现在要好好学习,以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以后去改变社会上的一切不公,以后去保护更多的人。
他们把他按在墓碑前面,一个墓碑磕一个头,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用自己的力气跪下,之后就是被按下去的。对他微笑的人都板起了脸,把他按下去,让他的头撞在地上。他闻到自己的血的气味,这是重病的他能够嗅到的,最清楚的一种气味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疼,他只觉得眩晕,似乎天地都颠倒了过来,就像是这个世界一样。告诉孩子们要改变社会的不公的家伙是魔女,而拷问着一个小学生的家伙是正义的守护者。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日本公安算什么正义?
老师说过,日本公安曾经叫做特高课,他们在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比日本更加广阔的土地上犯下过更可怕的罪行。他们拿更小的孩子来当作病毒的实验品,他们用人来试刀,他们会嘲笑着,用烧红的炭火贴在人的身上。但是有很多人不会对特高课屈服,所以源长录也不该对日本公安屈服才对。
他不怕疼。
他不应该怕痛。
在那之后,源长录对疼痛就再也不那么敏锐了,虽然他可以正常感觉到疼痛,但那种感觉再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即使双腿骨折也可以继续行走,即使手臂折断也可以开枪,他不应该怕痛,所以他就再也不会害怕疼痛了。
后来公安走了。
村民们又变成了很好的人。
他们过来和他道歉,说公安在这里没办法,他们只能这样,他们给他送伤药,他们给他送水果,他们抱着他,叫他可怜的孩子。于是他就必须要原谅他们了,因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而且他们失去了孩子,他们比起他更加痛苦。
他不能恨,他要去爱。在爱以外他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老师叫他小战士,老师说他可以跟着自己一起解放日本。在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老师所说的话语中究竟有什么含义,他只是在想,他确实在做正确的事情。
慢慢的,他明白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在理解之后那种阴暗的感觉就消失了。他并不是为了老师去革命的,他确信了自己要走的道路。但依旧有些晦暗不明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他不能闻到烟味。
那并不只是因为他觉得烟味很恶心,或者他对健康非常重视,一点二手烟都不能闻之类的原因。他厌恶烟味,是因为在他病床边上监督着,不让他睡觉的那个公安,总是把烟吹到他的鼻子里,在用这种办法,看到他难受的表情之后,大声嘲笑起来。
他唯一的报复方式只有呕吐,把舌头探向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咽喉受到刺激。胃酸刺激着咽喉的内壁,带着勉强喝下去的药一起,吐到了对着他抽烟的公安的身上。那个公安骂了一句什么,然后站起身来离开,离开之前扇了他一个耳光,让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个公安很可怜,一半的源长录这样想,他只能用暴力让人屈服,当他发现他的暴力甚至无法让一个小学生服从于他的时候,他比起那个小学生更加的手足无措。他自以为他拥有权力,但这份权力是他的身份带来的,和他本人毫无关系,甚至他的身份也不是绝对的权力。
我很可怜,另一半的源长录这样想,即使知道这些,我也依旧没办法做出什么,我只能吐到他身上,然后被他打一顿。我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甚至就连自己都无法改变,因为我不可能因为他们的一句两句话就转变自己的思想,思想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如果不去想就会轻松很多,但如果不去想就会浑浑噩噩的死掉,不去想就会变成祖父祖母,不去想就会变成父亲母亲。不去想的话,就会变成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随波逐流的任何一个人。
思考令人痛苦,却又无法停止思考。
但是有个办法可以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可怜,那就是除开同志之外不去爱任何人,除开同志之外不去信任任何人。只要和大家都保持好距离,就可以对世间万物都抱有悲悯的情绪,只要自己不受到伤害,只要自己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可以去同情所有人。
所以他可以对那些家伙都抱有宽容。
为什么不呢?他们自认为是权力的主人,实际上只是权力的傀儡。他为什么要去憎恨一群自以为是的傀儡?他们犯下了罪行,就只要理所当然的让他们得到审判,这样就足够了。
那份所谓的谅解和宽容,实际上只不过是蔑视,仅此而已。
但他不能蔑视琴酒。
他亲眼见证了琴酒的寂寞,他看到了琴酒的痛苦和挣扎,他的“黑泽先生”并不是某个抽象的,被高度概括的符号,而是真正存在于他身边的,活着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去考虑琴酒的罪孽和在那背后的情非得已,他才会为了琴酒而感到矛盾。
他在做错误的事情。
他觉得无力,他总是无力的,似乎一切都在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正确和错误,正义和邪恶并不是黑白两面的绝对对立,在中间有、也必须要有灰色的存在。爱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但是放弃它又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真的到了那一天……”源长录说,“那就逃走吧,阿阵。逃到一个没有像我那么过分的家伙的地方,逃到一个可以让阿阵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
“你这个蠢货,”琴酒说,“我还能到哪去呢?我爱你啊。”
“但是,我……”
而琴酒的回答是,掐住了他的脖子。
琴酒看着他,琴酒的两只手可以很轻松地环住他的脖子,琴酒笑了起来,手指微微用力。源长录的脖子很细,似乎可以随手掐断一样,琴酒的语气带着阴冷的感觉,却又像是情人之间暧昧的呢喃:“这就是我的爱。”
“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你这种高尚到了愚蠢的家伙,我会用尽一切力量逃离审判。而且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也会用尽一切力量把你带走,把你关在我的身边。”琴酒这样说着,他掐住源长录的脖子,绿色的眼睛映出源长录的容貌。
“你知道我会干什么吗?我会用锁链栓住你,我知道你很擅长逃跑,我会用最好的锁链,即便是你都无法挣脱的那一种……接下来,你知道我会对你干什么吗?我会每天都和你做爱,让你的一切都留在我的身体里,让你再也不能用你的漂亮脑袋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亲爱的,这就是我爱你的方法,我爱你,你这个白痴,我会让你明白的。我以为我已经很犯傻了,没想到你比我更蠢,不过不要紧,你就继续蠢下去吧,永远正确的警察先生。”
源长录的回应是,抱住了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