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觉得心脏停了片刻，在里面等候良久的人听到声响转过头。

一般等待的那一个人，等的时间或长或短都难免会觉得无聊，甚至不耐烦。

但是商策的表情是安静的，甚至能从他舒展眉眼里看得出来一些享受，和希望。

“这些是哪里来的？”

江渺没多看，俯身摸着灯笼，看着里面一闪一闪发着亮光的小东西。

“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刚刚来看你不在就跑去抓了几只。”他也走近，学着江渺的样子弯腰去看。

只不过那么多灯笼他不看，非要跟江渺挤在一处。两个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碰到一起，江渺看见他眼睛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月光落到眼尾是安静和专注的模样。

她觉得心脏被一片羽毛抚过，有点痒，又突然有点想笑，于是收回了视线，直起身。

商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动作，喉结轻滑：“喜欢吗？”

江渺说不出不喜欢，点点头，小声地回答：“嗯……”

“那可以奖励我跟你吃一顿晚饭吗？”他在两个人无声的对峙中又向前一步。

见他把吃一顿说成是奖励，江渺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发现商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不光是有些不一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曾经那些让她喘不过气的步步紧逼，和强势的占有欲，现在春风化雨一样变成缠绵的细丝，若有似无，但偶尔竟也能牵扯到她。

商策看着她眼底逐渐松动的神色无声勾唇，但不敢看得太久，很容易暴露心底的渴望和疯狂。于是再抬起眸子的时候又是一副面对心上人，想要靠近又怕冒犯的样子。

江渺在这样的氛围和目光里点了点头。

王德元招呼着御膳房的人把饭菜送到邵言殿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大大小小的碗碟，还有各式各样讨巧，造型可爱的糕点，蜜饯实在是不大符合商策一贯的胃口，倒像是哄姑娘家开心的东西。

看着被做成兔子模样的桂花糕他脑袋里灵光一闪，莫不是陛下这次出门在外面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所以带回宫，甚至带到邵言殿里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高兴起来，五年了，作为贴身伺候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商策这些年的痛苦。

现如今终于要走出来了，陛下是长情的人，只盼这一次能有一个好结果，他无不感叹地想着。

随即脑袋里面又闪过那个容色倾城又聪慧绝顶，但是死在大婚当夜的姑娘，心里深深划过一抹遗憾。

王德元叹了一口气，在他心里江渺自然是最能配皇上的人，绝对担得起皇后之名。但是佳人已逝，剩下来的人也要继续生活。

院子里面有的古琴铮铮作响之声，一个太监虽然不会这些，但是跟着商策久了，见识过的东西也跟着多了起来，隐隐能听得出来曲子里面传达的满足之意。

他小心地敲了敲门：“陛下，晚膳来了，现在要送进来吗？”

门里的琴音不停，男子沙哑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王德元整理了下衣服，又检查了一遍吃食才推开门，只见院子里面有大大小小挂着几十个灯笼，里面无一例外闪烁着碎光。

一个身型窈窕的姑娘靠坐在秋千上面垂着头，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是只瞧其气质就能想象到容貌之美。

而商策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面前摆着架古筝，指尖随意拨动着，神色是五年来都没有的轻松，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边浮动的静谧和谐。

王德元心神一凛，知道这姑娘应该是深得皇上喜欢，以后要小心伺候着。旁的不说，能够被带进邵言殿并且有此等待遇的，除了在江渺身上，他还从未见过。

商策把琴交给了旁边的人，示意人把吃食摆上。王德元心思转了一圈，殷勤地上前帮忙摆，然后假装不经意开口说：

“陛下，您下午就特意交代，让人把这些糕点做得精美可爱些，还有果脯蜜饯也是按照您的要求御膳房精挑细地，奴才还觉得奇怪呢，想着您平时也不爱吃这些个东西呀。”

他意有所指地说，商策的身体却是僵了一下。

不怪王德元在这里多嘴几句，他实在是怕了，因为有江渺之前那桩事在先，现在瞧着那姑娘气质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生怕商策又追不到人，只能借着说这些话传达一下皇帝陛下对她的重视。

但是没想到暴露了商策的心思，下午就想好了，连东西都准备好了，刚刚还一副忐忑不安，生怕被拒绝的模样。

“看来陛下不光能做个好皇帝，以后若是没了这皇位去民间做戏子也不会饿着自己。”江渺抬起头。

王德元听到这声音莫名觉得熟悉，等听清她说的话时吓得膝盖一软，最后看清那胆大包天的人的样子时彻底支撑不住跪了下去。

商策清咳一声，瞥了眼地上不知所措的人，最后才把目光对上江渺，语气有些委屈：“我没做戏，只是想着你要是跟我一起吃更好，不愿意的话就送过来给你自己吃，这些小玩意也只不过是想讨你一点欢心。倒是这奴才多嘴，害老师误解了我的意思。”

王德元听到商策叫她老师，脑袋彻底晕了，颇有些大胆地看了几眼江渺，然后把不解和求助地目光投向商策，要是换了平时他是决计不敢做出如此动作。

“你活回去了，见到老师还不快行礼。”商策只瞧了一眼，没什么语气地说。

王德元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颤颤巍巍地跪好，大声恭敬地喊道：“奴才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商策又僵住了，顶着江渺的目光对着地上激情澎湃的人冷冷开口：“还不快退下。”

王德元被激动，震惊多种情绪冲昏了头脑，所以没有被商策的语气吓到，还喜气洋洋地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慢用，奴才先行告退。”然后还偷偷揩了揩眼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