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终究是黎氏的江山，华清琦能控一时朝政，控不得一世朝政！

黎禛既要做明君，戮青苏便也愿成全于他。

在戮青苏看来，华清琦到底是为黎禛的母亲，华清琦即便是失去他的这方势力支援败给了黎禛，黎禛也不会让她的日子难过。

黎禛已然显露锋芒，华清琦最为明智的选择，实是主动放权，而非是黎禛领人逼宫夺权时等他戮青苏来救！

如若真有那么一日，戮青苏并不打算前去救她！

越罗倒是好奇所谓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住微微皱起眉头追问道：“何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为定安王证明清白之事，我不过多插手。”戮青苏揽着越罗坐下，“五月初五祭天大典举行之前，定安王将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越罗看着戮青苏，一时想不明白。

戮青苏向着越罗则一脸神秘：“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越罗点点头，也并未再追问下去，而是问及端午的祭天大典：“据闻，祭天大典不光你们这些朝臣要去，便是命妇也需前往？”

因端午时节苍龙七宿高悬正南中天，龙气旺盛，故而大黎每三年于端午进行一回祭天，以求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国运恒昌。

未曾想，越罗刚来大黎不久，竟能参与其中。

“不只是命妇，便是百姓也可前往京郊天坛观摩大典！”戮青苏言及百姓亦可前往时眼眸稍稍一沉，“此次祭天大典，必定非同凡响！”

“为何？”越罗已然数不清今日究竟起了多少句的追问。

戮青苏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竟低低地叹息，随后回答：“因为，祭天大典后，裴西暝便需数着时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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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馆。

裴西暝面色凝重地在天香馆最为隐蔽的包间内来回走动，脚步愈来愈急。

在旁坐着户部尚书赵立、鸿胪寺少卿许俊良等人。

“只怕危锦山失踪乃是他们将计就计，我等早已成了网中之鱼。”许俊良一脸愁苦。

他是当真后悔自地方调任京中为裴西暝做事，独女许听兰经定安王设宴越罗落水一事后已然烧坏了脑子，少有清醒。

眼下到了如此地步更是上了贼船，只怕整个许家都要受构陷之事牵连遭殃！

“戮青苏莫不是投诚了越达？”赵立摸着胡子，略眯着双眼，试图藏起眼神当中的惊恐，“他如若投诚了越达，那我等……我等……”

我等岂不是将死无葬身之地！

“太傅，这该如何是好？”赵立将目光投向裴西暝，只求裴西暝手中尚有计策。

裴西暝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思前想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如今边境起战，为求自保，我们便只有一法可行！”裴西暝的叹息很是无奈。

“还请太傅明示！”赵立与许俊良对视一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重新看向裴西暝。

裴西暝并未多言，而是示意一旁的官员吩咐天香馆的丫头准备好笔墨，他现要修书一封。

待丫头将笔墨呈上，赵立上前为裴西暝研墨，又问：“不知太傅要给何人修书？”

难道我方阵营还有未曾露面的高人？

赵立很快便又否决了自身的揣测。

如若存有高人，早便该露面了！

裴西暝抬了抬眼睛，并未回答赵立，而是示意他站远些。

他要修书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驻守广南的万战。

裴西暝思来想去，在大厦将倾之前，唯有行一法未雨绸缪！

那便是起兵造-反！

眼下边境起了战事，危锦山的人纵是勤王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京都！

可广南剿匪告捷，万战回来是无需顾及其他的！

京都？

除去各州府，京都的厂卫与锦衣卫不过数万人马，如何挡得住十余万大军？

起兵！

造-反！

逼急了的兔子还咬人！

如若，如若黎禛真要动他，那便休怪他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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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西暝修书后，即遣人暗中送往广南。

送信的人将马鞭挥得飞快，而另一头，八百里加急的骑驿日月兼程。

五月初三。

京都街市上有关危锦山卖国求荣的流言尚且鼎沸。

人心经由煽动，越来越多的民众请愿天家严惩危家！

人头熙攘，议论嘈杂间，突有一匹快马冲入街道，骑驿腰间插着的旗子正迎风攒动。

“捷报！定安王收复城池，且反攻大蛮占城一座！”

“捷报！定安王收复城池，且反攻大蛮占城一座！”

“捷报！定安王收复城池，且反攻大蛮占城一座！”

重要的讯息强调三遍！

骑驿扯着嗓门，穿街过巷，一遍接着一遍重复，生怕街道两侧的百姓听不见似的。

众人本是受了马惊，人声渐小。

骑驿带来的捷报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抛入冷水，使得人声瞬时又沸腾起来。

“好啊！定安王果然是定安王！”

“定安王好样的！不愧是大黎的战神！”

“大黎能有此等战神！乃是大黎之福！是百姓之福！”

“我就说嘛！定安王怎么可能通敌卖国！”

“就是！定安王为国征战数十年，其忠心天地可鉴！如何会被区区小利蒙了心？！”

人群中突而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构陷！一定是构陷！”

“对！是构陷！不知究竟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要谋害我大黎栋梁！”

“构陷英雄，其心可诛！”

缩在墙角的老乞闻声颤颤巍巍地扶墙站起身来，兀地敲响了手中的破碗。

原本羸弱的他，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扯开嗓子唱了一曲中气十足的莲花落。

莲花落本是老乞吃饭的本事，自是唱功了得，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眼见老乞唱着唱着唱得声泪俱下，细听内容，年长一些的男女听着听着竟也跟着落下了眼泪。

老乞的唱词讲述的故事勾起了一些深藏在他们脑海当中的记忆。

原来，老乞唱的，正是苏家祖辈的英烈以及封疆王苏扩的冤屈！

“当——”

敲碗声消弭，莲花落唱罢，老乞蹒跚着脚步走到一张废弃的摊位前，费尽全身力气爬了上去。

他缓缓站起身来，在日光的照射下宛若一尊形容枯槁却又坚硬如铁的雕塑。

他捧着手中的破碗，颊边老泪纵横，像是憋足了腹腔中所有的气息，他朝着团在日头底下的人群高呼：

“封疆王有冤！封疆王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