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铁站，他便往家走，边走边想，刚走到小区门口，忽然电话又响了，他拿起一看，这次却不是钱建飞了，竟是许久不曾联系的秦浩。

毕竟是老领导，而且当初对自己还算不错，因此即便离职了，张秋生依旧对他很尊敬，电话接通道：“喂，秦总。”

秦浩的声音有点沙哑，道：“最近怎么样？”

“找工作呗。”

“有谈得比较深入的了没？”

“还没。”

“这样，明天上午十点，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我给你介绍个机会。”

张秋生知道秦浩对他还不错，但也没想到在他已经离职后竟还能想着帮他介绍工作，感激道：“好的呀，感谢秦总。你发个位置给我，我明天准时到。”

“好，明天见。”秦浩的声音中，有一丝欣慰，有一丝激昂。

挂断电话，张秋生才有功夫想起来，他跟猎头聊了那么久，招聘网站也不知道刷了多少遍，竟还有他不知道的公司在招聘？秦浩跟他们什么关系，他推荐的靠谱不？

但不管结果如何，秦浩既然开了口，便是一份人情；第二天早早的，他便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地方却不是世纪大厦了，而是离他们家不远处的一个商业MALL，秦浩和他约的便是这里面的一个咖啡厅。

张秋生本以为自己到得挺早了，谁知他到的时候，竟发现秦浩已经坐在里面了；更让他微微讶异的是，秦浩竟是孤身一人——他本以为此次会面，秦浩会为他引见什么人，因此还特地注重了一下衣着打扮。

秦浩看到他，挥挥手；张秋生走过去，发现秦浩的对面竟已放上了一杯咖啡，心中微微一暖，坐在了他的对面。

秦浩指了指他面前的咖啡，道：“我根据我的口味点的，你尝尝。”

张秋生端起尝了一口，微微有些苦；但他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意笑道：“味道不错，看来对咖啡挺有研究。”

秦浩笑了笑道：“我家就住这附近，没事经常会来坐坐，喝多了习惯了。你最近怎么样？看你的气色挺好的啊。”

“秦总你可别笑我了。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的行情又摆在这里，我感觉我要失业了。”在他面前，他倒也不至于耍什么心机，而且他也知道耍心机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张秋生以为秦浩要跟他介绍工作机会时，秦浩忽然转移了话题，主动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我马上也要离职了。”

对于秦浩的离职，张秋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具体哪天而已，因此他听秦浩这么说，虽说微微一愣，但却不至于惊讶；他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秦浩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跟海州的一家小公司谈过合作，要一起在吴州拿地的？”

张秋生想了想，道：“烽火？”

秦浩点点头，道：“对。”

烽火是海州本地的一家小公司，多年前倚靠着没有太多竞争对手在海州赚了一些钱，随着眼下海州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烽火便想着能跟大公司合作，直接在吴州拿地开发项目。星辉一直颇为重视吴州，在吴州的项目众多，因此引起了烽火的注意，他们这才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后来他们一起参与过几次拍地，结果星辉单独参与的倒是拿了不少，他们一起参与的却是一块都没拿到。

后来渐渐的，双方的联系就少了。

“难道他去烽火做高管了？”就在张秋生心里嘀咕的时候，秦浩又接着道：“前段时间，我跟他们高老板聊过一次，还算投机。准备成立一个合资公司，一起拿地做项目。”

“谁和谁成立合资公司？”

“我们和烽火。我们占小股，大概百分之三十，烽火占大股，百分之七十。”

“你们是哪些人？”

“主要是我和陆爱民。”

陆爱民是星辉的营销总监，全面负责星辉吴州公司的营销工作；这些年来，星辉在吴州开发了那么多项目，不论是业绩提成还是营销奖金，他也不知道拿了多少，要说各个部门负责人的合法合规收入，他应该是排第一的了。

秦浩在吴州混了这么多年，又赶上了2016-2017年的房地产大年，拿了不少项目，奖金也没少拿。要说他们两人一起创业，跟小公司合伙开发项目，倒也不是很夸张的事情。

张秋生心中念头转了一下，已经明白了秦浩的来意。想必是他和陆爱民同时在星辉受到赵元博的打压，因此两人商量好一起离职创业做老板了。但他们毕竟资金有限，因此便拉上了烽火一起合作，通过他们的专业性和烽火的资金，一起开发项目，同股同权。他这次过来找他，是开始招兵买马了。

他开玩笑道：“没想到秦总你这么有钱啊。关键现在小公司不好融资啊，总不能全部用自有资金啊。”

“放心好了，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融资不用我们烦神，烽火会解决的。”

见张秋生沉默不语，秦浩主动抛出橄榄枝，道：“目前我们的合资公司已经成立好了，就等着拿地了。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要不要过来一起干？”

还没等张秋生回话，他又道：“我也知道，你在星辉两年没涨工资了，我这次给你涨20%，社保公积金跟星辉一样，都是顶格交。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没有规模扩张的需求，手上有一两个项目，能把兄弟们养活了就行了，以后拿项目了，你也可以去负责项目，怎么样？”

本来张秋生还有点犹豫，但秦浩最后的一句话却让他暗暗下了决心——根据张秋生自己的职业规划，是想着有机会去做项目负责人，负责一个具体房地产项目的开发、销售、交付等完整的流程的；在这个过程中他能够锻炼自己全面管理的能力，会使以后发展的空间更大一点；但这个规划，即便没有赵元博，在星辉也很难实现。

若秦浩真能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跟他干一个项目，对自己都是莫大的提升，以后的发展道路都会宽上不少。

因此他立马满口答应道：“好的呀，跟着你干了这几年我也习惯了。既然你也认可我，那我就继续跟着你干呗。”

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答应，秦浩微微一笑，举起咖啡杯子，朝他递过来；张秋生会意，也举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各抿一口，相视一笑。

最主要的正事说完，秦浩又提起另外一事，道：“语琪的事你知道了？”

张秋生微微一愣，他不知道秦浩问的是张语琪离职的事还是赵元博对她有想法的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秦浩看他的模样，却是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语琪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还是挺聪明勤奋的。我昨天听她说要离职，就想着把她也带过来，但她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张秋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道：“语琪也离职啦？她为什么呀？”

秦浩面无表情道：“我也问过她，她说是不喜欢干地产，想回去自己开店去，估计都是托辞吧。”

张秋生暗道，看来秦浩还不知道真实情况；不过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他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啥也没说。

以前秦浩和张秋生都是打工人，只不过级别有高低；眼下秦浩投钱做了股东，可就是真正的老板了，因此张秋生言语间便比平时又热情了几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以后工作的细节，良久才各自分别离去。

回到家，张秋生将与秦浩会面的情况跟杨雅雯一说，杨雅雯一开始挺开心，但听到后来，却又有一丝担心，道：“现在的行情，很多大公司都快吃不消了，他们这个小公司靠谱不？而且万一你过去干个半年一年的就干不下去了，对你的履历也不好看吧。”

这个问题张秋生倒也想过，道：“这也没事啊。如果真是一年半载就干不下去了，那就还回主流地产公司呗。好歹之前都是在TOP30的头部房企待过的，就算中间有段小公司的履历，影响也不大。但是如果一年之内真能拿到地，让我去做项目总，哪怕只做一个项目，以后的路也会宽不少啊。”

杨雅雯对地产行业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自媒体和平时与张秋生的交流，并不算很深入；既然张秋生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她剩下的，唯有支持而已了。

杨雅雯点点头，便任由张秋生去了。

张秋生看着杨雅雯有一丝放松，又有一丝担忧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失业的这一个月以来，杨雅雯时刻关照着他的情绪，对他说话也是小心翼翼，有时恨不得曲意逢迎，生怕让他误会她嫌弃他、冷落他，让他没有自尊。

张秋生一时之间对以往自己的胡思乱想、想入非非感到悔恨和不齿——张语琪再美好，她远在天边；杨雅雯即便韶华渐逝，但她就在身边。

只有残酷的现实将幻想击碎，让他回到坚实的大地之上，他才能正视前方——在漫漫的人生长路上，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他的前方，有曲折却也有希望；而他的身边，只有杨雅雯。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消失了，而他和杨雅雯恋爱的时光仿佛放电影一样从他脑中闪过。

他嘴角微笑着，满怀着对杨雅雯深深的感激和爱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杨雅雯正在厨房做着饭，手里拿着铲子，忽地被他从身后抱住，微微一愣，想要挣开，却发现挣脱不了，便无奈一笑，任由他抱着。

张晓晓在客厅玩着玩具，偶然间朝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张秋生抱着杨雅雯，赶紧跑过来，嘴里喊着，“我也要爸爸抱。”

张秋生本来正沉浸在和杨雅雯亲密的气氛中，听张晓晓一叫唤，无奈松开手，将她一把抱起，道：“来，宝贝儿，爸爸抱抱。”

杨雅雯看着他抱着张晓晓走回客厅，心中一暖，继续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