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队伍纯洁性问题，轧钢厂领导班子还是很重视的。

何雨水走后，常书记就立马带上材料跟一把手做了汇报。

书记的的指示很明确，不管涉及到哪一级的领导一律一查到底，绝不轻饶。

首先被叫来问话的是财务部门，出纳大姐表示自己冤枉，每个月（也可能是按年）所有工伤家属的人头抚恤都是准时准点，存到区政府的账户上。

还有劳资科跟工会领导的签名可以作证，纪委的工作人员拿过财务科每个月的出纳记录，上边确实有劳资科科长还有工会主席的签名。

常书记心里松一口气，只要确定贪污犯不是出自轧钢厂这边，他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挥挥手让会计出去，常书记拿起电话给东城区民政部门去了电话，询问轧钢厂工亡家属这块的抚恤金发放情况。

尤其是交道口南锣鼓巷贾家的抚恤金领取情况，那边说稍等，然后拿来了每个月抚恤金领取登记表，对照后表示没问题，每个月都有人按时领取，签字人是秦淮茹，还有私章。

常书记还是不放心，询问是否确定是本人领取？

区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也让他这话问的一懵，谨慎回答道“是不是本人真不清楚，但是即便不是本人领取，也应该是拥有其本人私章的亲属领取的”

这时候民政部门的领导也察觉出不对劲了:“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如果出现了冒领的情况，还请及时告知。属于我们这边的工作失误，我们还要尽快补救”

常书记的另一只手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一顿，回答道“现在还不确定，只是工亡家属的邻居跟我们反映，他们家生活比较拮据，已经到了四处借钱的地步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既然有抚恤金供养，她们家至少吃喝不愁，再加上去世工人的爱人也已经接班好几年了，生活条件应当还算过得去才是”

民政局的领导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回话道“要不然这样吧，等会我们带点慰问品，上家属家去一趟。询问一下是否属实，要真是有人冒领，那可是大篓子”

“就这样吧，回头我去接你”

“好说，好说”

这年代的通话质量相当不好，所以两人在电话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就决定还是上门看看比较放心。

……

四合院，一群大妈坐在中院的大桂树底下，边晒太阳边聊天。

手里的活也不歇着，这家缝缝鞋底、那户补补衣裳，互相聊聊最近的趣事。

一般情况下贾张氏是融不到大妈圈子里面去的，一来她嘴臭得罪人，二来她们家“风水”不好，先死丈夫后死儿子。

这年头虽然说破除封建迷信活动已经展开，但是当下人都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依然颇为忌讳这个。

大家虽然嘴上不会明说，但是只要贾张氏一凑过来，一群人就各自散了，让贾张氏闹了个没趣。

几次下来她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再硬凑，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自家门口纳鞋底，顺带也听听她们说点啥，万一这帮人在背后编排自己呢？

这会儿心头肉棒梗还在学校上课，两个小丫头片子，大的带着小的在院子里疯玩。

闲来无事的贾张氏搬着椅子坐在大妈群外围，听着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唠闲嗑，等晚上回来儿媳妇会把饭做上，连带洗脚水都给打好，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老贾啊，你死的好啊，真要你跟东旭还在世，这家里哪能轮的上我说了算，还不得累死累活给你们贾家当牛做马？

掩饰住嘴角的得意，贾张氏用顶针刮了刮头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穿着鞋底，我可是街坊里出了名的勤快人，拿到街道还能换个几毛的养老钱呢。

正当贾张氏咬着牙跟鞋底较劲的功夫，之前回前院喝口水的三大妈杨瑞华，领着几个四个口袋的领导来了中院，队伍里还有街道办的王主任。

边走还边往贾家方向指“这就是秦淮茹他们家了，这个点上班去了，剩她婆婆带着两孩子在家”

等走到贾家跟前，先由街道的王主任给贾张氏介绍“这位是区政府民政局陈局长，旁边的是轧钢厂常书记，今天过来问你两句话，贾张氏，你要老实回答”

不明所以的贾张氏还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让她唬的一愣，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家犯了什么事！

红脸唱过了，自然由领导们唱白脸，只见民政局陈局长脸色一变，对着王主任批评道“王主任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主要是代表政府还有轧钢厂，过来慰问一下工亡家属，顺带了解一下情况，做事情怎么能不分主次”

转而又对着贾张氏亲切的安抚道“这位大姐不要慌，今天过来呢，就是走个过场。

看看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实际困难需要解决的，群众的问题是我们这些当领导的，首要解决的问题嘛”

别的话贾张氏没听清楚，但是要说到贾家有多困难，那她是张嘴就来，毕竟天天说，都背下来了。

只见她眼神一亮，三秒钟不到就进入了状态“青天啊，你们可算来了……”

这贾张氏今年不过五十出头，但是靠着游手好闲还有好吃懒做，硬生生在这个艰苦的岁月里，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这冷不丁一发挥，就好似六月里的窦娥，满清时期的杨乃武，简直恨不得抱着两位领导的大腿，在上面写上六个大大的“惨”字。

一时让众位领导不该如何劝慰才好。

院子里哭天抢地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睡下午觉的何雨水，透过窗户刚好能看到常书记一众的身影。

何雨水心下嘀咕，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当即理了理头发，推门出去，张口打断了贾张氏的施法“哟，常书记您这就来啦”

陈局长看着何雨水疑惑了一下，对着常书记问道“这位是？”

常书记笑着跟他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过来反应贾家生活困难的邻居，何雨水”

二人身后的王主任听见这话，登时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又急切的说道“你这是又想弄什么幺蛾子？都捅到区里去了？这么大个街道办装不下你了？”

何雨水一边跟贾张氏笑着打招呼“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作为邻居应该的。您家生活困难，我作为邻居又是晚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一边用腹语回答王主任“今儿您就瞧好吧，一出大戏”

也不管王主任心里怎么想了，上前挨着陈局长坐下，顺带向她哭诉邻居一家的不容易“陈局长啊，您是不知道。

四年前正直自然灾害，全国人民都不好过，偏偏这个时候我贾家大哥抛下一大家子撒手西去。

那家伙，全家上下那是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一个劳动力还大着肚子……”

虽然不明白何雨水哪根筋不对，居然会帮着自己家去跟轧钢厂的领导诉苦叫穷，明明早上还朝自己家要钱来着。

但是听到她说起自己故去的儿子，饶是以张翠花的铁石心肠，也暗自掬了一把眼泪。

等回过神来，何雨水还在那“叭叭”的直说呢“我们院一大爷，也就是东旭哥的师傅当时就站出来了，要发扬尊老爱幼的传统，带头让大家给贾家孤儿寡母帮扶……”

陈局跟常书记对视一眼，等她说的差不多了才叫停何雨水“好了好了，我们今天也是为这事来的”

也不管她一脸的意犹未尽。

然后转头问贾张氏“张大姐，据我所知厂里在您儿子贾东旭去世过后，当场发放的一次性伤亡补助金就有600块之多啊，您家是没收到这笔钱吗？”

陈局长也适时开口“还有每个月，通过我们民政局发放的抚恤金25块钱，这可都是您儿媳妇秦淮茹签的字、盖的章，是什么导致您生活如此拮据的？”

这一下贾家可漏了老底了，周围的大妈们一片哗然“什么？当初贾东旭死了厂里赔了那么老些钱？”

立马就有人接话“还不止呢，最关键的是每个月都还有25块钱的人头抚恤金，这钱可是能一直领，领一辈子的”

“要说还是进厂当工人来的强，不像我们家老阎，一辈子穷教书匠”

……

此时贾张氏容量不大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这话是认还是不认？

要是认了，自家这么多年在院子里装穷、让人接济可就没了道理，虽然主要是易中海还有傻柱做冤大头就是了。

要是不认，上面领导肯定要追查这笔钱上哪去了，到时候自己免不了吃挂落。

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这、这，以前老贾家在外头还有些欠债，后来东旭的补助金下来就还了一部分，之后的抚恤金也一直在还”

难为她脑子多年不用，还能编出这么个顺畅的谎话出来，只是何雨水能让她这么轻易过关？

站起身来义愤填膺道“什么账啊？值这么多？东旭哥光补助金就600，我嫂子每个月工资加抚恤就有50多，这都还了四年了还没还完？该不会是高利贷吧？”

听到有高利贷迫害居民，在场的几位领导都是面容一肃，尤其是陈局长显得尤为关切“这要是高利贷就解释的通了，这利滚利确实让人无从还起。老百姓害怕报复不敢举报也就说得过去了”

说着又语重心长的告诫王主任“小王啊，以后不要总是坐在办公室里，要多下基层，听听群众的声音。急群众之所急，多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嘛！”

然后顿了下看一眼轧钢厂常书记“既然不涉及有人贪墨家属抚恤金问题，我们也就不多做打扰了。

回头我让工作人员跟派出所那边打个招呼，要尽快将这帮戕害群众的害民之贼绳之於法，街道这边也多关注一下”

然后跟贾张氏打了一声招呼，连同常书记一起回去了。

王主任赶忙起身相送，表示自己一定全程监督，到时候向领导们汇报。

至于贾张氏？我是谁？我在哪？不是来慰问我的吗？怎么变成我家借了高利贷了？关键还不敢反驳，你能解释这么多钱到哪里去了吗？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还在厂里打螺丝的秦淮茹。

儿媳妇啊，快点回来吧，你婆婆我罩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