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审的，头两人自打进了保卫科的审讯室就开始互相爆料，说的比谁都快，就怕自己被指认成团伙里面带头的，然后挨个枪毙。

反倒是最后加入的刘光奇城府更深一点，到现在为止，就交代了一点鸡毛蒜皮。

保卫科这边。连他到底为什么接近冶金部高层家属的动机都没弄明白。

“说说吧？

你老子好歹是厂里的7级工，一个月90多块钱的工资拿着，又把你捧在手里，从没亏待过。

你本人更是高中毕业的高材生，前途、钱途都有了。

这时候加入所谓的反动组织，到底是图什么？”

张小白对刘家的情况一清二楚，却始终想不明白他刘光奇这么做的用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说我跟那个梁小燕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一点我认。

那时候年轻，对男男女女那档子事比儿较好奇、没经住诱惑。

但你要说我帮南边跑腿儿，做敌特，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认！”

就是嘴硬，甚至还倒打一耙跟公安的两位同志举报：

“领导同志，我申请这位张小白张保卫回避。

因为我们两家有过节，到现在我爹还在他们保卫科的拘留室里面关着呢！

我怕他打击报复。”

紧接着就把当年院子里几个大爷带头吃张家的绝户，以及后来张小白两次把人送进公家拘留室的“壮举”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

倒是好口才！

“哦？还有这档子事呢？”

钱远光向边上的霍耀光以及张小白本人投去求证的眼神。

“怎么，他刘海忠不经请示募集资金，在院子里邀买人心。

我们张保卫身为保卫科一员还抓不得了？

要我说，他但凡视而不见才是最大的渎职。”

自己的手下自己护，他真的，我哭死！

不过张小白肯定不能让自家大队长在兄弟单位跟前为难。

直接起身：

“算了，大队长。

人家的要求没毛病，虽然我没有在院子里故意找茬的意思。

但人家既然提了，我们也不能无视当事人的合理要求。

我去外头抽根烟！”

也就是公安部门的同事在场，审讯记录回头都要上各位大佬的办公桌。

要在平时，哪有这么多逼逼赖赖，你一个疑似敌特分子，真给你惯得是吧？

霍耀光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说到底要求与自己有过节以及利益冲突的审查人员回避，在程序上合情合理！

就是转头看向刘光奇的眼神有些不善，“你小子，给我等着！”

这边张小白出了审讯室也没闲着，他笃定这刘光奇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但是就目前看来，对方的嘴也硬得很，估摸着大队长他们是审不出什么结果的。

人，最终还是会被带到分局继续审查。

只是如此一来，轧钢厂保卫科这头能到手的功劳可就要打个折扣了。

甚至自家大队长的升迁，以及自己工转干的的路子还能不能提上议程，这都得打个问号。

所以他换了个思路，决定从刘海忠这边下手，上午张伟光哥俩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没问出个头绪呢。

这会儿有时间，咱接着问，争取在周局长带人回市局之前，找到破局的方法。

保卫科分为三个股，保卫、治安、消防。

消防不必提，保卫大概类似于今天的特警，押运物资、保护厂里重要财产一般都由他们负责，也就是胡路杰带领的二大队。

另外一个就是治安股了，平时处理些公婆吵架、工人偷盗之类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相当于今天的派出所。

严格意义上，今天霍耀光他们逮捕敌特的行动其实应该是保卫股的职能。

但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不是保卫股那一帮子退伍老兵没本事，你像张伟光还有朱一鸣这两个追踪高手，他俩就是隶属于保卫股的在职干事。

可是架不住他胡路杰不顶用啊，抓个小偷都能让人给捅了，他敢伸头去管涉及到敌特的大案要案？

这两年整个保卫股上下怨声载道的，就是因为他不作为。

导致下面兄弟的奖金跟福利都没了多少，所以张小白才说整个保卫科上下都对霍耀光这次上位期盼已久。

人家霍大队长霸道归霸道，但是人家手上有功夫，敢打敢拼。

在他手底下干活不仅油水足，还不用受窝囊气，是你你选谁？

只不过胡路杰仗着杨厂长的势，狐假虎威强行把这些不满的声音压下去了而已。

所以这次科长病退，霍耀光直接找的唐部长借人，人家看在他股长职位的面子上打了声招呼，屁颠屁颠就过来了。

至于胡路杰不同意，且不说命令是唐苏杰唐部长亲自下达的。

就算没经过武装部，你看张朱二人鸟不鸟他。

都是22级的行政干部，你也就是占了个职位的便宜，平时给你面子叫你声队长，不给面子你就是个屁。

更别提你胡路杰还是个业务上一无是处的Loser了！

公安战线就这样，你手头业务不精走哪都让人看不起，跟职位无关。

负责看守拘留室的两名值班人员看到张小白过来，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哟，小白同志。

听说你们一大队那边今天早上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怎么着，给我们哥俩送福利来了？”

说话的是今天负责看守拘留室的保卫员郑红旗。

要说，其实这保卫股才是真正负责科里拘留室看守的地方，毕竟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比较严重暴力犯罪。

有人保的，关几天再给放了。

没人保的，对不起你要遭老罪了。

要么给足了好处上下都打通关系，然后无罪释放。

要么就得跟刘海中一样，一个馒头5毛钱，一碗凉水至少一块。

想送个被子，怎么不得两条烟啊！

别误会啊，这可不是什么吃拿卡要，你往被子塞两条烟那肯定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我们的看守员同志帮你暂时保管而已，你要想要啊？

等出去的时候找我们来拿就行，我也肯定还你。

就是你迈左脚先出门，是不是犯了“左”的思想主义路线错误，我们还得仔细调查一下，你先回拘留室里面待两天再说吧。

回头，等我们调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所以他们只要见到有嫌疑人送过来，那还能有不高兴的？

张小白给二人散了两根烟：

“三个，已经有两个确认是敌特分子。

回头关不关这里我不知道，市局也来人了，很可能下午就带回去了。”

“哪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跟里面被关的那位多少有点关系，所以我过来再仔细问问。”

两人听到刘海忠还跟敌特分子有沾染，顿时瞪大了眼睛：

“谁？刘海忠？就那草包？”

官迷刘海忠不止在院子里像个笑话，在厂里但凡听说过他的事迹的人，没有一个不摇头的。

显然是不相信，他还有这本事呢！

“不是他，是他儿子。

机关办事员刘光奇！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抓紧时间。

得赶在市局的同志把人回去之前，找到点关键证据。”

见他表现得比较着急，负责看守的两个保卫员也不敢耽误工夫，照例让人签字，登记原由，就把人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