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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第203章 强势的谈判

书名: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字数:5281 更新时间:2025-02-03 02:04:18

对于夏洛蒂而言,从海盗的掌控中逃离是头等大事,即使无法通过驾驶帆船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也要强硬地予以回击,向海盗彰显自身的不可侵犯。

但她很快便发现,淑女号船舱里的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死水的霉味,这是由于长时间的搁浅导致的。作为融入自然景观的伪装,被砍伐的植物密密麻麻地覆盖在船身上,这使得船体滋生了大量的病菌,从而污染了空气。夏洛蒂不敢逗留,赶紧解救了被关押的布莱恩船长等人,然后便返回了甲板,等待着克劳的主意。

潮水依然在低位,此时此刻丝毫没有上涨的意思,这意味着他们仍被困在海岸上,而两头则是杀红着眼、脑袋冒着青烟的人们。不幸的是,这两拨人都认为,夺取位于两船中间的淑女号是战略上的不二选择。而更不幸的是,淑女号上的武装所剩无几,只有极少数的火炮和枪支,就连之前保留在船上的四门火炮和回旋加农炮也被海盗搬走了。

在火炮甲板,克劳和胖乔治已经解决了那个开炮的小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甚至不是个海盗,他受了蛊惑,幻想着价值连城的财富,那是巴德老爷从来没有许诺过他的好处,但显然,公会的大人们很是大度。克劳将其五花大绑,而老乔则把他揍晕了过去,这才解恨。他们又回到了顶层甲板,缩在掩体内,与底下人群中的布林德对骂。

在银港,克劳和布林德分别当过囚犯和狱卒,他们是天生的冤家,又同样深谙底层社会生活之道。于是,二人化身粗言秽语界的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把语言之恶发挥到了极致,将对方的五官、身材、母亲全都骂了个遍,围观的人目瞪口呆,谁也不敢插舌这场巅峰对决。

“蠢货!尝尝我的大宝贝!”克劳怒火中烧,朝着沙滩上开了一枪——他当然不指望能打中人,就像埃里克在工地时喜欢张贴纹身贴纸一样,一切都是为了做足威慑。布林德果然被吓到了,底层人民面对极恶之徒,顿时闭了嘴,一个劲往人群里缩。

克劳赢了“口舌”之争。

然而,在三军对峙之际,这一丁点额外的刺激有些过于激烈了,克劳那一枪过后,三艘船的人竟然默契地以此为信号——也有可能是由于他们正好都进入了射程——开始拔枪对射起来,顿时,海滩上扬起一片灰尘,克劳周围的船舷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弹孔。

躲在掩体下的克劳苦不堪言。

“节约弹药,等瞄准了再打!”胖乔治开始鼓舞人心,在战场上发挥老兵的作用。淑女号上的水手不多,还有些人被分开关押在别的船上,还有些人宁愿被关在监牢里也不愿出来为自己奋战,生怕反抗会遭致灭顶之灾。但纵使如此,剩下的人也足够团结,足够坚定。他们依靠着淑女号,紧张地加固了的船身,朝着海滩倾泻不多的弹药,即使不像胖乔治说的那样瞄准了再打,底下也总会有人因为缺乏组织地聚集在一起而吃到子弹。

贵妇人号的叛军一败涂地,扔下十几具尸体往他们的船撤退。

“好的,太好了!”胖乔治兴奋地握紧了拳头,但当目光触及另一个方向,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奥拉夫和卡特带着一群海盗,正气势汹汹地朝淑女号冲来,就像布林德那伙人来时一样,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们装备精良,每一个人都穿着皮革制的甲胄,手枪与弯刀、短剑、斧头、飞刀等武器别在腰间,有的人甚至还扛着手炮——这本是他们用来对付科伦的装备,要搞定一穷二白的淑女号简直是绰绰有余。

“我们没法与他们抗衡……”胖乔治神色凝重。

“水位怎么样?”布莱恩船长扯着嗓子问道,得到的回答是还没有涨潮。

“喂,克劳,咱们可怎么办?”维特拉着克劳的袖子,小声而又着急地问道,恐怕,他现在只想保命逃跑,也顾不上他们的本来任务是来刺杀莱德的了。

但克劳怎么会有主意呢?他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从银港到麦哲伦海峡,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自己陷进更糟糕的境地,一直倒是如此!

“嘿,上面的人,巴德小姐?”底下传来奥拉夫的喊声,听起来毕恭毕敬,却掩盖不出其中的轻蔑和仇视。克劳想起了耶米尔曾经讲给他的故事,在故事里,一只狼装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企图骗取羊羔的信任。

但转念一想,他们并非羊羔,海盗也绝没有强大到无可匹敌。即使他们想要强攻淑女号,也必然要付出损失,而面对三方鼎力的局势,他们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损失。于是乎,一个真正的好点子出炉了,克劳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他走霉运太久,竟然变得不自信,几乎都要忘记了那些在银港叱咤风云的日子了。

克劳红光满面(也是因为原住民的泥巴颜料的作用),他不等夏洛蒂小姐开口,便底气十足地朝底下大喊起来。

“嘿,奥拉夫,我们谈判吧!”

第203章 强势的谈判

所有人都被搞懵了,老乔满面怒容,正要上去掐克劳的脖子,但是夏洛蒂制止了他。

“克劳……你有把握吗?”她眉毛上扬,热情坚毅的目光里透出怀疑的理性。

“交给我吧。”他大方地回应,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谈判之于海盗,或许确有其神圣性和仪式感。在亨利·摩根爵士制定《海盗法典》、马龙·波迪尔对法典进行完善、黑色准男爵罗伯茨等大海盗对法典的坚定卫道后,谈判逐渐变得如咒语一般,令人恍惚不安起来。

但是对于克劳而言,这更像是一种适合芸芸众生的娱乐活动,顺带能够解决争端。谈判往往由弱者发起,而强者也往往愿意花点时间倾听诉求,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既能满足强者的虚荣心,又能给弱者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

“谈判?”奥拉夫拖长了语调重复克劳的话,给了海盗们放肆大笑的时机——但是笑的人不多,大伙都明白谈判一词的含义。克劳既不生气也不退缩,只是在海盗们笑完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们会懂,看来我是一厢情愿了。”他摇了摇头,同情地看着船下的人。

“你什么意思?”奥拉夫警惕地问。

“我的意思是——哦,等你们笑完了再来说,我愿意花这个时间。”克劳这样吊人胃口,只因又有海盗笑了起来。

“给我闭嘴!”奥拉夫怒吼着向一个发笑的海盗甩了一巴掌,太阳照在他的后脑上,朦胧间似乎能够看到愤怒的气体蒸发而出。

“哦,原来你还是知道的嘛,奥拉夫先生!”克劳鼓掌称赞道,“不错,你们大可以在底下嘲讽个够,但我们不会动摇!你们当然可以强攻淑女号,那时候,开锋的刀刃和强大的火器将是对你们最好的款待!我们会坚持不懈地抵抗,直到天黑,直到天明。不仅如此,贵妇人号上的莱德可是个狠角色,他必定会趁乱来攻打你们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谈判,丢下一大堆示威的话,然后躲在舷墙下面,指望着螳螂阻挡马车,蝼蚁淹没大象?”奥拉夫不屑地笑了,但海盗们怕再挨巴掌,谁都没有为他助阵,这使得奥拉夫不禁勃然大怒。

“船长,还要多久涨潮?”克劳趁着奥拉夫生气之际,小声询问道。

“说不准,大概两个小时吧,不超过三个小时。”布莱恩看了看天色和浪潮,担忧地说。

“你是想趁着涨潮时候驾船逃离吧?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也不够效率,一般时候,船只在退潮时驶离会顺利很多……”

“现在可不是‘一般时候’了,你先去准备就是了,到时候一定不要犹豫,要坚决地向海而生。”

他又转向岸边,看着骚动的海盗们,心下琢磨着拖延时间的办法。

“奥拉夫,我不指望靠着谎言就能骗得你们罢手……不,我只是实话实说,淑女号虽然人手不足,弹药不多,但要阻挡你们一两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一两天后呢?”奥拉夫嘲笑着说,“难道你们拼死抵抗,就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勇和愚蠢?然后在审判日束手待毙?”

“得了吧,奥拉夫,珍惜机会吧。”克劳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这场兵力悬殊的对峙,优势是在他们那边似的。“等过个一两天天,你大概就没这福分同我交谈了——除非你骨骼奇异,能够吊在绞架上不死,到时候我倒是愿意抽出点时间过来看看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科伦的海神号,你这蠢材!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亨利要火急火燎地上岸——他当然是害怕科伦啊,我们都见识过那艘海神号的神威,恕我直言,硬碰硬的话,这里的三艘帆船加起来也不够它消遣呢,亨利要想抢占先机,就必须在科伦的海神号来之前找到那失落的宝藏……最好能像威廉·基德船长那样,找个地方把金子埋了,再来与科伦谈判……但现在,科伦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据守在淑女号上,很快便会得救,到时候是谁的死期将至,还用我说得再明白些吗?”

奥拉夫听得脸色发灰,怒火如岩浆般涌上脑壳,他极极败坏地叫嚷起来:“大副在哪?切里琴科大副在哪里?”

到了关键时刻,他退缩了,放弃了他一直宣称的权力,只想从头目的位子上逃离。但是,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知道大副在哪里。无奈的奥拉夫水手长开始咒骂所有人,试图让他们相信,克劳的话只是一派胡言。

“的确如此。”克劳在心里窃笑,他知道奥拉夫已经上钩了,尽管后者的表现像个拒绝相信一切的老顽固。

“我告诉你,红毛小偷!”他怒吼着。“你胆敢违逆亨利船长,还用恶毒的谎言诅咒我们的命运,我要……”

“别废话了!要打就赶紧,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消耗的?”克劳勇敢地打断他,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态度震慑了所有人。奥拉夫正在宣泄无能的怒火,却连这都被打断,此时他七窍生烟,脸涨得如个紫色的皮球,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似的。

“够了!”卡特怒吼一声,帮助奥拉夫缓和了过来,他趁机赶紧往后缩,以化解自己颜面尽失的尴尬,并把言语的交锋交给了卡特处理。

“你这自大的猴子!现在赶紧给我滚下来!”

“哟……换了只咬人的疯狗。”克劳摇了摇头。“可我记得,这疯狗以前跟我说过,别人骂你越狠,说明心中对你就越是在乎,这是一种荣誉。怎么,卡特先生,现在你终于看得起我了?”

“你少耍嘴皮子!”卡特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我问你,聪明的克劳。我是否告诉过你关于我们的一切,告诉过你一个可怜的、天真又无辜的孩子沦为‘蛇皮’毒舌下的牺牲品?我是否告诉过你,我们这一帮子可怜人,所作所为不全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些恶臭的金子,而是为了得到灵魂的救赎?难道那些日子的交心全是假的,你那一副同情的目光,那一副令人感动的目光,就像你撒过的无数谎言一样,全都是假的?”

“瞧瞧,现在是谁在那里趾高气昂,是谁像只自大的猴子?”克劳反问道。“卡特啊卡特,我克劳可不像你,不会用无辜的眼神和谎言去欺骗同伴!我对你的同情全部发自内心,对蛇皮的卑劣行径愤怒不已,但这一切并不会改变你本人的卑劣!你自以为目的高尚,自以为曾经受害,所以可以高人一等,可以无视他人的性命,那蛇皮与其说是你的敌人,倒不如说是你的一块盾牌,一条遮羞布,一个能让你们在欺凌无辜者时可以不愧疚的借口!在受害者眼里,你这该死的海盗只是另一只有毒蛇皮罢了。”

“你!”

“你是一个海盗。”克劳幽幽地说,“诚然,有些与众不同,但仍旧是海盗!并且你还背叛成性,不仅害了你儿子,害了你同伴,也害了我!除非你能找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这些行为:杀人、抢劫、绑架、胁迫……否则,不管你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迎接你的终将是我的枪口!”

克劳的话鼓舞了大家的士气,赢得了一片欢呼。船下的海盗们被这盛气凌人的架势镇住了。他们愣在原地,在对手的嘲笑中面面相觑。卡特气得咬牙切齿,在盛怒之下生吞了一股寒风,顿时没了气势,变得像其他人那样直打哆嗦。

克劳软硬不吃,但正如他所说,面对脆弱的对手,海盗们却陷入了全面被动,已经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不少人停止了无畏的叫喊,选择了转过头去,远离争端的中心。

“这么说,这事没得而谈了?”卡特态度恶劣地嚷道,在船上的人眼里就像个笑话。

“谈也轮不到你谈,你算老几?我从不跟乌合之众谈判。”克劳冷冷地说。

“好小子,真够有骨气的。”老乔在一旁嘟囔道。“只是现在可麻烦了,你弄死了平和的对话,现在迎接我们的只有刀剑与枪炮了。”

海盗们逐渐骚乱起来,尤其是靠后的海盗,似乎为听不见前面的事而大声抱怨着。

“这可说不准。”克劳自信满满地说道,他已看到胜利的曙光。“乔治,你看,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哪怕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攻来!他们不是亨利·巴斯克,没有开战的魄力,更没有成功的智慧。现在八成是在想赶紧回自己的船上取暖呢。”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里再耗着了。”卡特小声对奥拉夫说,二人这时候都冷得要命,唯独头脑像个被抽打的陀螺,热得发烫。

“是啊,咱们赶紧走吧,等那科伦真的到了,那兄弟们岂不成了活靶子!好在咱们还留了一手,不至于全无反抗。”

“那克劳他们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奥拉夫咬牙切齿地说。“这笔帐先给他记着,咱们快走吧。”

在这两人讨论的时候,海盗的队伍也变得骚乱起来。

“都给我闭嘴,马上就走了!”奥拉夫回头大骂,却如同被闪电劈中了一般愣住了,寒风吹进他张大的嘴里,但从鼻孔和眼球了涌出的确是炙热的、激烈的、害怕的情绪。

卡特注意到,身后同伴们传来的声音,并未带有抱怨和愤怒,反而充满了激动、兴奋与欢喜。

“走哪儿去啊?”一个冷酷的声音,鲜明地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如冰冻的长矛,穿过人群,一直扎进了淑女号的船身。

海盗们全都变成了哑巴,自发地分到两边,激动万分,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来者的锋芒。

亨利·巴斯克带着阴森的笑容步入风中,黑色的衣摆拂过人群,静默了欢呼,恐惧了激奋。

海盗之王回来了,又或者,他从来就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