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和林妈妈刚走到医院大厅，林妈妈还在说要不要顺便去药房给林爸爸买些药的时候，林枫直接被人扑到在地，一声唉还没叫出口，拳打脚踢就雨点般落了下来，林枫尚在懵圈中，完全搞不清楚这天降横祸，只能拼命抱住自己，好歹护住脆弱的腹部，在心里咒骂，谁？

林妈妈愣了几秒，冲上去撕扯那几位围殴儿子的男人，被其中一位随手一推，后退两步撞在导医台上，撞落的本子砸到脑袋上，晕眩了好一会儿。

大厅几乎是凝固了那么半分钟，大约是大家习惯了医院的鸡飞狗跳、拳打脚踢，半分钟之后，二倍于打手人数的保安们冲了上去，两人一组，动作娴熟，将打手们拉开，打手们也是很倔强，手够不到了，便用脚踢上最后一下，嘴里咒骂着林枫的十八辈祖宗。

林枫是被一个女护士扶了起来的，那女护士戴着大大的口罩，露出的一双眼睛还被眼镜挡住，但林枫仍是被忽闪的睫毛和黑亮的眼仁晃到了，即便龇牙咧嘴，也没忘瞥了眼护士的铭牌，在心里默默记住护士的名字。

“我操，有本事，别找帮手呀。”打手一号叫嚣着。

林枫仍是搞不清楚状况，问：“你是谁呀？”这一顿打挨的真是莫名其妙，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林妈妈抓着儿子的胳膊，低声问他有没有受伤，林枫摇摇头，又问：“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谁？呲，为什么打我。”

“哼！”打手二号用鼻子发出一声叱声，“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小护士拉着林枫就往诊疗室走，他虽然及时护住了脸，但仍然被人踢破了额头，又被按在地上打了好一会儿，难免擦破了皮肉，一张脸又是青紫又是流血的，看起来很可怖。

“不能走！”打手三号一把拉住护士，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嗓子，“你要干吗？”

林枫迅速把打手三号推出一米距离之外，把护士掩在身后，也喊了一句，“你要干吗？”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倒是通了鼻子，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把林妈妈吓得也喊了一声。

打手三号见林枫还敢反抗，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只是刚冲出去半步就被保安扑倒在地，林枫拿出手机，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这一天过的又是急救又是报警的，真是精彩纷呈呀。

打人者被保安控制住，警察也在几分钟后迅速到了现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个人竟然是武奶奶的亲戚，打手一号是他女婿李文、二号是女婿的哥哥李武、三号是武奶奶的侄儿武顺。至于为什么会打林枫，是因为武奶奶打电话给女儿武英要钱时，这几个人都在武英家，听武英转述后，喝得有几分醉意的几个男人作出是林枫打伤武彦的判断，否则林枫既不会好心地将武彦送回家，更不会大发慈悲地拿出两万块钱交住院费，然后就火气冲天地跑到医院。武奶奶如何解释是自己求助林家也没有用，甚至因为武奶奶过多的解释，还认为武奶奶受到了威吓。当然，在林枫看来，这根本就是不择手段的碰瓷，从武奶奶和武英的电话里，林枫听得出来，武英并不想拿钱个武奶奶，难说这样的所谓冲动不是为了“不花钱治病”。

一开始，林枫还是挺心平气和地警察解释，自己如何看到武彦被打、又如何把武彦送回家、武奶奶如何上门等等。虽说在林枫而言，他第一个反应是应该让李文等人赔他医疗费和误工费，但想想自己仅仅是皮肉伤，林妈妈也一再强调林家和武家是邻居，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不要针尖对麦芒。可警察反反复复问“到底是不是你打了武彦”的话，彻底把林枫惹火了。他宁愿承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雷锋精神是错，也不肯承认是自己以大欺小殴打武彦，再说他和武彦根本就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打他，总要有个动机吧。警察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说出了一个理由，武彦养了一只猫，这猫在武家吃睡，到林家拉撒，还多次打翻了林家爸妈晒的咸鱼，对爱干净的林爸林妈是非常大的折磨。

这这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摸到的理由啊？当然这肯定也不可能是警察揣测的，武家确实养了一只猫，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很可爱，很调皮，经常在林家院子里晃悠，也确实会随地便溺，但林爸林妈从来不曾说这猫如何如何，最多开玩笑的时候说猫都是把自己的窝收拾得干干净净，却把别人家弄这么脏。一想到警察是用怎样的诱导式的询问才从林妈妈嘴里问出这样的话来，林枫就无法面对眼前的执法者，遂以头晕为借口闭目不言。警察见林枫这个态度，也是火冒三丈，拍打着桌子又问到底是不是他打了武彦，林枫冷笑回他一个难道你还想刑讯逼供不成的目光。警察被气得手都发抖，喊同行的警察要带林枫回派出所。

武奶奶听说女婿们打了林枫，蹒跚着走过来道歉，也向警察解释事发经过，但警察口气强硬地反问一句那你孙子让谁给打了，武奶奶顿时哑口无言，可老人家心里坚持认为林枫不是坏人，仍旧结结巴巴地说不可能是林枫打人，警察没见过这样的受害人家属，冷笑言道从来都只有要求严惩凶手的家属却没有给嫌疑人求情的家属，难不成是你把孙子打成这样？武奶奶彻底无言。

林枫见状，不忍武奶奶继续受煎熬，想着无非是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只要武彦做完手术苏醒过来，事情也就清楚了。谁曾想到到了派出所之后，警察就开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和稀泥大法，一方面诱哄林枫承认是打了或是撞了武彦，一方面又暗示林枫原谅在医院大厅对他大打出手的打手一二三号。林枫理解基层民警处置警情之复杂，确实没有精力细致处理每一起案子，但如果他不是律师，没有脾摘除构成重伤的后果会导致打人者构成犯罪的法律知识，还真有可能在警察的劝和下，以不浪费时间，互相退步、彼此谅解、各担损失为前提，签订赔偿协议，这样的协议表面上是对林枫有益，毕竟武彦的医疗费可不是一两万能HOLD得住的，但事实上协议签订就意味着林枫自认殴打武彦，随之而来的就是刑事拘留和起诉等等严重后果，等到那个时候林枫再反悔说自己并没有打人而是助人，就为时晚矣。

什么时候争取合法权益在执法者眼里变成了死磕？林枫不知道！但他不愿意把警察们想得更坏，如他们会不会是那些施暴孩子的保护者、他们是不是那些打手的后台等等。林枫宁愿相信他们只是因为太忙太累，警力不足，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化解在他们眼里并不十分严重的矛盾。因而做完笔录后，林枫再次严正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一、我在医院大厅遭到三人围殴，是有监控和目击证人的，算得上是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吧，请依法对打人者进行处罚，当然，如果对方诚心向我道歉，我可以看在武奶奶的面子上表示接受并予以谅解，至于我是否要求对方民事赔偿，可视对方态度而定；第二、武彦受伤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个途径学校，看到有五个学生殴打武彦的路人，至于拨打急救电话、送武奶奶到医院、借给她两万块钱，是因为武奶奶与我父母是邻居，她到我们家寻求帮助，如此而已；第三、如果公安机关在调查武彦受伤案的过程中，需要我指证致害人，我会尽己所能，做一个好公民应尽的职责。”

警察一直黑着脸，嘴角斜斜勾着，勾出一个似笑非笑，又怒气勃发，还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回道：“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受害人的人，当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样的话，也就是能吓唬吓唬无知群众，林枫根本就懒得和他辩论，想想母亲还在医院等他，遂快步离开。或许是因为医院是矛盾多发地，派出所和医院几乎是一墙之隔，林枫走回医院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不过林枫的腿被踹了好几脚，走一步就疼一下，他在心里已经把李文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走进医院大门，就看到李文等人把林妈妈围在中间，手指乱指，唾沫星子乱飞，林枫大喝一声跑过去，一把拉开围着母亲闹的李文等人，人群中还多了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武奶奶的女儿武英吧。林枫有些怒，声音很高，“还想打架吗？”

林妈妈见儿子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把一直坐在旁边台阶上掉眼泪的武奶奶拉了起来，她是被女婿推了一把摔在地上的，也不知道摔伤了没有。

李文等人推搡着林枫，“你把我侄子打伤了！赔钱！不赔钱就别想离开！赔钱！”

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不知道警察是怎么跟李文等人说的，怎么到派出所走一趟他们反而更嚣张了？旁边一直有两位保安，只要事态不恶化，他们就不出声阻拦，大约是想这件事已经有警察在处理，小小保安，何必多说多做？

武奶奶哭喊着，“跟他没关系啊，我都说多少次了，要不是他帮忙，彦彦就没命啦。”

“妈，你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呢？”武英不无责备地瞥了武奶奶一眼，“他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两万，再拿个三五万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是碰瓷！不过林枫并不后果自己拿钱给武奶奶，见死不救不是他的做派。

李文等人也帮腔，“就是！你儿子挣钱那么容易呢，你说不要钱就不要钱了？彦彦脾摘除后，就是半个残疾人，我们可没闲钱养活他，还有家里的拿个老东西，可是把我们都给掏空……”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了武奶奶，她勃然大怒，伸手挨个去推女儿、女婿等人，嘴里咒骂着什么没良心、儿子打工挣回来的钱都打给了武英、武英却不肯把钱拿出来给武彦治病、良心让狗吃了之类的话，最后高声说了句，“彦彦是我孙子，他就是残了、瘫了，我也养他，吃糠咽菜也不用你们养！”

武英的脸色也变了，“妈，话可不能这么说，用不用我们养是一回事，该不该赔钱是另一回事，我可是彦彦的姑姑，赔偿怎么也有我的一份。”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林枫都要被气笑了，但他心里不无疑虑，武彦的父母在外地打工，不可能是每年回家的时候带现金交给武奶奶，应该是通过银行汇款，也不知武英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弟弟把钱打到了自己的银行账户，怪不得武家的日子过得那么艰难，看来并不完全是和武老先生瘫痪在床有关。

武奶奶也是气白了脸，拿起包把女儿、女婿等人全部打跑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林妈妈看着心酸，劝慰着说：“彦彦手术很成功，晚上留重症监护室只是为了更好的观察，你也回家好好休息。”林妈妈还想说一句要不给你儿子打个电话，最终仍然是没说出口，搀扶着武奶奶，随林枫往停车场走。

医院停车场侧对面是医院办公楼，也不知是不是赶上医生换班，从大楼里走出好几个人，林枫和林妈妈搀着武奶奶快走几步躲开人群，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文文！”

苏韵文是林妈妈的名字，文文是她乳名，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喊她，一愣之下，林妈妈仍旧低着头往前走。

“文文，是不是文文？”

林枫回头，看到了连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