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 | 字数:61.8万

第180章 灾难面前

书名: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字数:3470 更新时间:2024-11-01 11:51:13

是在去开庭的路上出的事。

因为中院临时安排的一次庭审,安奕鸣和安逸没有能按照原定计划坐上去北京的高铁,机票又买不到,只能坐大巴或是开车,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开车更方便,想着还可以顺便采购些婚礼的东西,杨乐然和丁开也就一起过去。一车四人,都是司机,轮流开车的话,应该还是一次比较轻松的路途。

其实冬天已经过去了,海城的供暖都开始进入了低温循环状态,没想到高速路走过一大半,还是遭遇了一段冰雪路面,原本是杨乐然在开车,也找了休息站换成了安奕鸣,用安奕鸣这个大男子主义的话来说,如果是杨乐然开车,需要给他配备一个安全帽。

遭遇三双白眼,安奕鸣选择说件往事。

海城是冬雪较多的城市,以前城市基础设施尚不完备,每到冬天遭遇大雪,都是靠环卫工人和志愿者人力以及简单的机械除雪,当然那个时代生活节奏慢,人们似乎更愿意享受大雪带来的慢下来的生活,而不是埋怨雪天的不便。直到安奕鸣高一那年的一场暴雪袭击海城,整个城市都被大雪覆盖,道路不通、水管冻炸、房屋压塌、事故频发等等,海城瘫痪了足足两个周。这在现代社会是无法想象的,因而海城第一次上了国家级媒体的头版头条。这算是丢了个大脸吧?海城也在最短时间里补充了全套除雪设备,小到环卫工人用的单兵设备,大到大型机械式除雪设备,使得之后的每一年海城都能够在被大雪覆盖后的数小时内恢复到道路通行无常的状态。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邻近的几座城市,经常会出现城市高速路上,海城段畅通无阻,令人怀疑大雪预报只不过是天气预报部门的夸大其词,而到了其他路段却仿佛一下子到了南极。

所以车子行至冰雪路面时,安奕鸣笑嘻嘻地说:“这里肯定从来没有遭遇过暴雪天气交通不畅的烦恼。”

安逸翻着白眼笑话弟弟,怼了一句,“你肯定被押着扫过马路!”那一年的安逸在读大学,回海城的火车都停了,她一度很担心回不了家。

“简直不能更对!”安奕鸣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杨乐然,又白了自家姐姐一眼,“系上安全带!都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

杨乐然乖乖听话扯过安全带把自己缚住,安逸则是狠狠挖了安奕鸣一眼,呵斥了一句,“职业病啊你?”却也是扯过安全带系了上去,知道安奕鸣说的并不是交通违规,而是交通安全。

安奕鸣还真是有职业病!他刚入行那一年给保险公司代理案子,处理了大量交通事故理赔案,发现交通事故案子里,最容易出重大人身伤亡的是摩托车驾驶员、电动车驾驶员,此次就是不系安全带的普通轿车驾驶员乘员,很多人都认为坐在后排根本就没有使用安全带的必要,但事实上却是如果不系安全带,发生碰撞时人会因为巨大的冲击飞弹起来,要么撞到前座伤了四肢内脏,要么弹到车顶伤了头部。

处理这一类案子多了,安奕鸣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一是会给车子买保险限额最高的保险,二是会要求坐他车的每一个都系安全带。

同样曾在法院工作过的杨乐然,也曾处理过同类案件,不过她的后遗症比较严重,曾经一度胆小到不怎么敢开车,甚至过马路都一定要走有信号灯的路口,这不是她不相信海城驾驶员礼让行人的素质,而是她不敢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验证这份素养,以至于她很久不敢步行通过中院附近的那处环岛——一处有七个路口,若不经常经过会绕的头晕的环岛——尤其是在晚上,车灯闪烁之下,她更是不敢从车流中走过。

丁开也说了几个工作中遇到的可怕外伤实例,作为医生的他描述得更血腥可怕,两位女士听了甚至发出干呕的声音,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安逸拍着丁开的肩头,一句“咱能换个美好点的话题吗”还没说完,身子就被拉扯着撞向车窗。

与安奕鸣怒斥混在一起的是车胎与地面发出的刺耳摩擦声,汽车轮胎被打向左侧,而车里的人却被甩向右侧,随着反作用力,跟着车子一起向左滑去,直到车身撞到大桥栏杆,才发出碰的一声巨响,停了下来。

空气静默了两秒钟。

“都没事吧?”说话的是安奕鸣,他被惊出了一身的汗,双手胶在方向盘上,胳膊因为用力而疼痛不已。

第一个回应的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丁开,他似乎很淡定,声音不见起伏,“我没事。”

然后是坐在安奕鸣身后的杨乐然,还是有些惊吓过度,不过她伸手去拉住安奕鸣的手,“没事。”

最后才是安逸,她回过神后是大骂一句,“安奕鸣,你会不会开车啊你,这么滑的地面,你居然急刹车?!”

确实!雪天行车第一条要记住的就是轻踩油门、轻踩刹车、不要猛打方向,也就是说要温柔地对待你的踏板和方向盘。

但安奕鸣却在前方车辆急刹的情况下,向右打了方向,车身有些失控,才会在原地打了个旋才撞向路面栏杆,好歹后方没有来车,车子并没有与任何车子发生碰撞摩擦,没有人员损伤,只是肩膀被安全带拉扯地有些痛罢了。

这是本能!就好像人遇到危险后会本能躲闪,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保镖才会迎着子弹冲上去,当安奕鸣发觉自己和前方大巴车已经是紧迫距离,且大巴车是闪着红色的刹车灯撞向前方车子的时候,他才会本能地先向左又向右转动了方向盘,向左是他作为驾驶员的本能——保护自己,向右是他作为车上其他人员亲人的本能——保护他们。

一车四人,均有些惊魂未定,不过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安奕鸣、丁开两人还是眼尖地看到大巴车左侧的某扇窗户被敲碎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先钻了出来,接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也钻了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吁一口气,一辆吉普车响着尖锐的喇叭声从右侧后方冲了上来,直直地撞在大巴车的车尾。

几乎是在瞬间,吉普车和大巴车碰撞之处蹿出一道火光,接着几辆车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其间,火光卷地而起,浓烟亦然,眼前的大巴车和吉普车车身剧烈晃动,火光顺着车底扑向安奕鸣等人。

安奕鸣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倒挡、踩油门,车子从路牙石上回到柏油路面,迅速后撤。

“唉唉……”后座的杨乐然和安逸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前方,丁开顺着手指看过去,发现大巴车破碎的车窗处又闪过几道身影,只是大巴车几乎是紧靠着高架桥护栏听着,如果像之前那般一个个不紧不慢地下车,或许还能够踩着栏杆扶手慢慢走到安全地带,可如此紧迫的时刻,又是人挤人人挨人,一个人还没站稳身体就被另一个人推搡着,刚逃离火海的人又惨叫着摔到桥下。

能听到急刹车和金属撞击的声音。

“天……”

惨剧的发生只有一瞬。

安奕鸣等人却觉得有数小时那么长。

停下车后,安奕鸣和丁开都是手忙脚乱找手机,一个拨了110,一个拨了120。

丁开比安奕鸣更快地冲下车,一边跑一边脱下外套,试图扑灭逃离者身上的火,安奕鸣也跑下车,不过他从后备箱拿下一根棒球棍,这是他在地下停车场遭遇袭击后备下的东西,同时还不忘朝杨乐然和安逸吼了一嗓子不准下来,然后才拎着棍子冲了上去。

油罐车和大巴车因为路面湿滑撞在一起,幸亏速度并不快,两辆大型车因为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纠缠在一起,彼此推拉着,最后倚靠在大桥左侧的栏杆处停了下来,至此并无任何人员伤亡,只大巴车上的某位乘客刚好弯腰拿东西,才一头栽倒在过道里。随之而来的不幸根本就是数个巧合的结果。

柏油路面的冰雪是最初始的原因,不过经验丰富的两位大型车司机应变还很快,两车唯一接触的位置是油罐盖和大巴车左侧车身,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然而可怕的第二重巧合是这道并不算大的力度足以碰掉油罐车的密封盖。为安全故,油罐车的盖子都有两层,外层凸出,内层凹陷,但不知何故,内盖并未被拧紧,外盖被碰掉后就开始漏油,石油并没有被冰雪阻拦,而是顺着大桥的坡度缓缓后滑。第三重不幸是吉普车带来的,吉普车追尾大巴车,前保险杠与后机盖均是金属,而金属相撞,撞击出火花,火花落在汽油上,火光、爆炸随之而来。

大巴车是开往北京的,安奕鸣嫌座位间距太短,放不下一双大长腿才放弃的;大巴车和油幢车相撞停止后第一辆失控的车是安奕鸣的车,但他因为操作不当,没有撞上正在漏油的车子,而是侧滑着撞向同一侧的大桥栏杆;爆炸发生时,安奕鸣的反应还算快,迅速倒车,所以被撞击力掀翻的车身残片落在车子停下的位子,而没有砸到他的车。

幸运女神是眷顾着安奕鸣等四人的,却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20个人在眼前死去,即便都是冷静理智的人,也不可能不被影响,更可怕的是他们作为现场目击者还被交警带回大队,一边回忆着一遍描述了一遍事发经过,还在警察的询问下,就某些细节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所有因为恐惧而被潜意识按下去的血腥场面,再次浮现,且一点点清晰。

丁开一直留在现场协助抢救死难者,倒是避开了这种折磨,可他的折磨未尝不是更直截了当?残肢、焦尸、鲜血、白骨,即便他是医生,也不那么容易就能接受,而且他还在抢救伤员的过程中伤了自己,那道伤疤会伴随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