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他站在长春面前，俯视着，这句话却是在对另一个人说。

落在肩头的碎发衬得那张面庞更加棱角分明。

长春第一次见到，见到这种短发，利落的很。她不敢盯着看太久，片刻之后便别过头去，想要遮挡身后的尸体。

男人指节落在腰间，剑鞘上镶嵌着颗墨绿玉石，映在长春的眸子中，犹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漩涡。

“自己出来，还是让我的剑去寻你？”他再次开口，语气已然是不耐烦到极致。

剑身往外挪了几分。

“大……”

“大人，人是我杀的，您……您要杀要剐，都往我身上来。”

“往我身上来。”小翠从石头后面爬过来，抓着男人的手止不住的抖。

都是因为救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翠闭上眼，揪住衣领处好一会儿才解开两枚扣子，“奴婢什么都会。”

“求您垂怜。”

她俯下身子磕了三个响头，声声入耳。

下一刻，那柄剑落在了小翠的颈脖上，紧贴着皮肤，冰的她浑身激灵。

她是惜命的，才垂下脑袋，冰冷的触感又移到了别的地方。

下巴被挑起，与他对视。

“你说的可当真？”

他顿了下，走上前去，弯腰注视着小翠。

那处并不平整的发丝，落在小翠的额前。

“我叫夜。”他没有名字，夜只是“代号。早在见到了长春那张脸时，他便认出来了。

那是少主公要带走的人。

在此之前，他并不建议多带一个累赘。

夜没去看衣领下的春光，只是低眉将它挨个扣好。

单手把人扛在肩上，那双手没乱动，规矩的很。

落在小腿处搂着。

“少主公下令，属下寻夫人回去。”

夜从怀中掏出一幅画，随着动作松开，卷轴倾泻而下。

正是长春的面容。

夜色不明，长春只能瞧见大致的形态。她心中担忧，却又不得不站起身来查看。

握在手中，描绘着上面的痕迹。

尾端注释着几行字，长春没读过书，认不识。

可江伏虞三个字，是烙在她心尖儿上的。

怎会忘记？

“嗯。”

她跟着面前叫“夜”的男人，一路往山下走，伴着月色，心中又有了希望。

她此时此刻，只想见到江伏虞，只想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不知夜是使了什么手段，身后竟无一人追赶过来，安静的可怕。

三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在山坡上，长春转过身看向看押的驻扎地，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冷冽的风，吹的她衣袖‘簌簌’作响。

眼前只有一匹马，夜将小翠放上去，坐在后面将人圈在怀里，扯了下缰绳。

“祈老头。”

“一大把年纪了还玩？”他仰着脖子，坐在马身上转动了几圈。

声音刚落，一枚石子从左侧方袭来，被夜抓了个正着，仿佛早已习惯了。

他暗自翻了个白眼，觉得祁玉是越发的闲了。

“再不赶路，少主公那里可不好交代。”

夜眸子眯了眯，对着黑夜中的人嘟囔一句，说完便朝马屁股上一拍，扬长而去。

只留下长春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说实话，长春到现在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身后传来一阵“簌簌”声，顿时让她浑身发毛。

“祁……祁老头，您出来吧。”

“我不会说你坏话的……”她不知道这人名字是何，只能学着夜的口吻对那个方向说道。

长春不笨，从夜透露的信息来看，江伏虞便是他们口中的少主公。

她寻着声往左边走，感觉到脑袋撞上了东西才停下来。

毛毛的，体型很大，触感粗糙。

直到那东西凑到了长春面前，她才认出来是一匹马。

马儿似乎是认出了她，低下身子拱了拱长春 ，想要把她扶起来。

蹄子踩在地上“哒哒哒”的。

“小娃子还是那么不禁吓。”马背上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提起来放在前面。

隔着一小截距离。

长春这才认出来是那日送自己过来的黑衣人，他脸颊那道疤痕 在这昏暗中柔和了不少，没那么可怕。

“叫什么祁老头，应该叫祁叔叔。”

“净跟那臭小子学坏！”祁玉到也没再逗她，驾着马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面的动静，小翠从夜的胳膊下面露出脑袋，看了眼，见到人跟上了才放下心来。

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马儿身形一晃，吓得她赶忙抓紧了面前的人，拍拍胸口。

夜腾出一只手，按了下小翠的脑袋，“别乱看。”

“便是把你丢在这路上，少夫人也不会丢。”

在小翠瞧不见的地方，夜减缓了速度，直到四人平齐。

少夫人？

谁的夫人？

小翠懵逼，这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夫人。

她不敢开口问夜，只好把心中的疑惑给憋回去。

一直僵挺着背，生怕贴到后面的人半分。

耳畔是一首从未听过的小曲，从祁玉的口中飘出来，夹杂了些沧桑。

奇异的腔调在长春听起来，却十分落寞悠扬。

这一路上，长春并未向来时过的那样苦楚。

在祁玉朝几人递过来一张硬邦邦的饼子时。

夜：“不吃。”

祁玉：“睡树上？”

夜：“不睡。”

祁玉：“来，孩子们喝点水。”

夜：“……”

反手扔了一袋银子在老头面前，“弄点好的。”

他们是隐没，不是乞丐！

祁玉嘴上说着浪费，可这手里自拿了钱，也不好多说什么，几人中 ，就数他吃的最欢。

他扯过袖子擦了擦嘴，忽然感觉有点心虚，“少夫人可是说好了不告状？”

祁玉眉毛跳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不告状。”长春乖乖点头，十分诚恳。

她本就没想着要跟江伏虞告状，要不是祁玉说出来 ，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能活着就已是万幸，又岂敢途中奢求那样多。

长春没做过主子，也没想着要做主子。

她越是没放心上，祁玉便越是心间发堵。他扯着鸡腿的手停了下来，眸子暗了暗，从旁边摊贩前买了二两肉包子塞到她怀里。

“我可没虐待你哈。”觉得这点分量不太够，又塞了几串糖葫芦过来。

像是哄孩子一般。

“老头子年纪大了，光顾着自己倒是忘了你们几个孩子，哎，记性不好喽！”

夜：“……”

您装，继续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