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专门的遛狗区域，在四周封闭的草坪里，燕知寒将两只狗松开，让它们撒欢。是的，你没看错，汤圆也一起下来了，还牵了绳。

汤圆似乎才是那个真正养狗的“人”，承担了遛狗时候大部分的工作，比如清理吃饭的排泄物，还有把球扔出去，等吃饭捡回来了，再扔出去。

“吃饭为什么叫吃饭？”余茵好奇地问。

燕知寒在长椅上坐下，两眼含笑地看着草坪上的两只狗，“原本没想取这个名字，但是它从犬舍接回家时已经快六个月了，大概是一直没有名字，在犬舍也未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它只对吃饭这个发音有反应，就叫这个了。”

余茵好笑：“能吃是福。”

“确实能吃。”燕知寒笑，“它同窝的小狗一早就卖完了，只剩它，孤零零的犬舍待到六个月，犬舍再喂下去要赔了，才便宜卖了。我路过的时候它在宠物店的特价橱窗里，冲着来往的行人狂吠。店主告诉我它有些分离焦虑，有人抱就不会叫。”

余茵能想到接下来的故事，“然后你就把它抱起来了，把它带回了家？”

“是。”

燕知寒冲那边挥挥手，汤圆就领着吃饭跑了过来。汤圆的外形是勇猛的杜宾，一身裸露在外的金属铁块，帅气冷厉，也有些诡异。它不像现在的一些宠物机器人，用仿生材料做出了与真实宠物无二的触感。

但燕知寒对待它就像对待一只寻常的小狗，非常认真地摸着他的脑袋，汤圆的金属尾巴不会动，但整个铁狗转着圈地往他的手心里蹭。等表扬完汤圆，他又用一模一样的方法，狠狠地撸了把旁边的吃饭，吃饭眼睛眯起来，哈喇子流一地。

见余茵对汤圆好奇，燕知寒鼓励她可以尝试着跟汤圆互动一下，“它是机器人，不会伤害人类。”

余茵愣了一下，喊了一声“汤圆”。

汤圆立马从燕知寒地脚边离开，轻轻地靠近她，像一只普通小狗靠近陌生人那样试探地伸出鼻子嗅闻她的气味，余茵感觉有些奇妙，将她的手放在汤圆的鼻子旁边，小狗金属的鼻子轻轻地拱了她一下。

燕知寒摸着吃饭软乎乎的脑袋毛，眯着眼说：“它在录入你的气味。”

“嗯？”

余茵将手放在汤圆的脑袋上，一顺儿摸下去，就像在摸光滑平整的金属机械，在她要停下的时候，汤圆突然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明明没有动作，余茵却觉得好像能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渴望地看着她，想让她再摸摸它。

燕知寒声音淡淡的：“吃饭或许会忘记你的气味，但汤圆录入了你的气味，就会一辈子都记得你。”

余茵顿了顿，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收回手，“没有删除气味的功能吗？”

燕知寒没有直接回答她，对两只狗说：“去玩吧。”然后才开口：“我在给汤圆编写程序时没有写入这个功能。”

这个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觉得这两只狗能听懂他说话一样，在避开他们聊天。

余茵问：“汤圆是你做的？”

“嗯。”他答。

余茵不太意外，这附近生活的人几乎都来自各个科技公司，燕知寒做出个电子宠物狗不奇怪。他对待汤圆，也确实像是对待自己的作品。

“汤圆跟普通电子宠物不太一样，但也很可爱。”她诚心夸奖。

燕知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又继续玩球的两只狗：“吃饭是个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狗，它无法独自在家，会狂吠，还会疯狂地舔舐自己前臂的毛来发泄情绪。那时我工作也很忙，没太多时间陪它，它经常在门口一等就是一整天。”

他捡起被汤圆无意中甩到脚边的球，往前一抛，“宠物医生建议我再养一只狗，但我担心到时候面对的局面不是吃饭的情况得到改善，而是两只狗一起焦虑地等我回家……”他眉头蹙起，“所以我就做出了汤圆。”

余茵来了兴趣，“你把汤圆带回家的时候，吃饭不会觉得它奇怪吗？”

“当然会。”燕知寒笑得开怀，“吃饭钻进沙发底下不敢出来。更有意思的是，我那时候对狗的行为习惯并不了解，汤圆的原始代码中很多习惯逻辑都很粗糙，它理解不了吃饭钻沙发的动作，自动开启了学习功能，然后钻进了另一边的沙发底下。”

余茵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他描述的场景，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后来呢？”

“零食。”燕知寒给了个情理之中的答案，“馋战胜了恐惧，就从沙发底下出来了。你知道它在沙发上趴了多久吗？”

余茵想了想，“一天？”

燕知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给出准确答案：“不到半小时。”

“真厉害。”余茵笑，“其实我心里想说十分钟的，不过还是决定给吃饭留点面子。”

“它不需要面子，它需要零食。”燕知寒小声说。

余茵笑着看了眼时间，入住任务要求的一小时已经过了，她打开星脑，给这位新邻居打了一个许可标签。她的行动没有避开燕知寒，虚拟屏幕投影在虚空里，燕知寒也能看见，他礼貌地道了谢，见她在下面的评论里着重地提到了他的两只小狗，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其实我还有别的优点。”

余茵抬眼看向他：“什么？”

“做饭算吗？”燕知寒却又征求意见似地反问她，“养花呢？基础的家务我也都会。”

“算吧。”

余茵继续在屏幕上输入他说的这些，最后加上一句：「很幽默，和燕先生相处会很轻松。」

燕知寒笑起来，眼窝更深：“你写的这些优点，比我刚说的几条评价更高，谢谢。看来我可以下次团体活动会很受欢迎了。”

“不客气，我是实话实说。”余茵收回星脑站起身，视线看向草坪上趴着喘气的吃饭和在它身边跟着保持一样动作趴着的汤圆，“要回去吗？我看狗狗好像也累了。”

“好。”

燕知寒吹了个口哨把狗唤回，给两只狗都套上绳，一手牵一个，和余茵一起上楼。

两人在门口分别时，余茵突然叫住他。

燕知寒有些诧异，“怎么了？”

“你对两只狗都很好，会有偏好吗？”

燕知寒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站在原地许久没动，神情像是在思考。他脚边的吃饭和汤圆没了耐性，围着他的腿追逐，一小会儿绳子就缠住了他的双腿。

“算了。”余茵冲他笑笑，“我只是随口一问，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