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克显然不相信沈流英的话，“是吗？既然如此，就请沈大人说出宝石的重量。”其实不止阿那克不相信，在场的不少大臣们也觉得是沈流英在大放厥词。

沈流英围着宝石转了两圈，不紧不慢道：“宝石的重量，”她抬头看着阿那克，那眼神看得阿那克心里有些发毛，“就和大人你的头一样重。”

仿佛还嫌这句话不够炸裂，沈流英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三斤六两。”

阿那克感觉被冒犯到了：“大胆，你竟敢在此处胡言乱语！”本以为这样能够吓到沈流英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官，谁知沈流英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我看大胆的是你才对！”

她少有用这样冰冷的目光去看别人，“使臣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在哪？”

“那么我来提醒你一下，这里是凌江国，而你脚下站的地方是金銮殿。”

“陛下都还未发话，你一个小小使臣竟敢枉顾帝威，怎么，你是把这里当成是漠北了吗？”

“还是说，漠北的臣子都像大人一样肆无忌惮？”

阿那克下意识去看坐在上首的季廉，帝王的神情不甚明朗，遮掩在帝王的冕旒之后，渐次的阴影滑过他面上的轮廓。他不敢再多想什么，只能赶忙跪下认罪：“请陛下宽恕，阿那克一时糊涂，是我吃酒吃多了。”

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还吃酒吃多了，一杯酒都没喝过，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全程就顾着在那边得意了。

季廉嗯了一声，持着酒杯道：“贵使酒后胡言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

阿那克连忙应是。

沈流英却不肯放过他：“阿那克大人，不知我的三斤六两可还对否？”

阿那克在来之前就曾经称量过宝石的重量，因此沈流英所说的是对还是错他很清楚：“很遗憾，沈大人猜错了。”

沈流英依旧镇定自若，“怎么可能，我敢说没有人比我说的更对了。”

阿那克正想呵斥她胡搅蛮缠，可又怕再不知不觉被她冠上什么藐视皇威的罪名，只能尽量平缓了语气：“沈大人，这真的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对，难不成你称过？”

“我真的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他蓄意戏耍凌江国的事就成事实，“我真的没有称过，但是我看着不像。”

在场的凌江国的大臣们：……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沈流英并没有生气，“你看的自然是不作数的，这样吧，”她似乎是想起了一个好主意，“我之前不是说那个宝石和你的头一样重吗，只要劳烦使臣大人把头摘下来一起称一称就好了。”

说完弯了弯眸子，“怎么样，使臣大人？”

阿那克觉得自己的话几乎都要说不出来了，万万没想到这个看着仙姿玉貌的女子竟是如此地蛇蝎心肠，“沈大人怕不是在开玩笑？”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沈流英笑了笑，眸子中的认真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使臣大人不想知道宝石的重量了吗？你放心，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您是为了漠北做出的如此牺牲，想来漠北是不会亏待了大人的。”她突然看向一旁沉静的那朵雅：“我说的对吗？那朵雅公主。”

那朵雅公主定定看了会儿沈流英，她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沈流英并没有表面上看着如此简单：“自然如此，只是，”她似乎是有些苦恼，“两国交好不斩来使，这已经是各国公认的铁律，沈大人此举恐怕不妥。”

“这怎么能算是斩杀呢，公主殿下，大家有目共睹，这可是阿那克大人自己求来的呀，我们只不过是好心帮他一把罢了。”

阿那克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等那朵雅公主再开尊口，沈流英直接了当地问阿那克：“使臣大人，您不是很想知道宝石的重量吗？只要您愿意把头割下来称一称就知道了。”

阿那克下意识摇头。“怎么您不是说三斤六两不对吗？怎么又不愿意称了？”

阿那克向那朵雅投去求助的目光，那朵雅只能很无奈地让他见好就收吧，不要再逞能下去了。

沈流英当做看不到阿那克自以为无人关注的小动作，“阿那克大人，您想的如何了？”

阿那克咳嗽了两声，“我觉得沈大人说的很对，这个宝石就是三斤六两没错。”

“哦？使臣大人可别是看错了，我可不想听到使臣大人明日的另一番说辞。这样吧，我们还是称量一番为好。”

阿那克连忙摆手，手指都有些颤抖，“不，不必了，我现在看着那宝石就真的就只有三斤六两。”

“真的？不改了？”

“不改了，不改了，沈大人无愧于是公主殿下看好的人，”阿那克跪下将宝石高高举过头顶进献给季廉，吴越很快走下去将宝石拿了起来呈现到季廉面前，他也只是稍一垂眼掠过就不再理会了。

“凌江国真是人才济济，陛下治理有方，阿那克心服口服。”这个时候也不忘来拍马屁，沈流英也是很服气的。

季廉只是很平淡地让他起身，当他的视线落在沈流英身上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才算是有了些许温度，“沈编修这个问题回答得甚得朕心，赏黄金百两。”

沈流英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笔意外之财，平静了心神来跪下谢恩：“微臣跪谢陛下圣恩。”

闻楷握紧的手又渐渐松开，她一直都很坚强，他知道的，她也一直很聪慧，这点他也知道，可是他有多么喜爱极了她的聪慧与独立，也就有多么恨极了她的聪慧与独立。

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依靠他呢。

武安王季从玉一开始只觉得无聊透顶，还不如他在马场上跑两圈来得痛快呢。在阿那克故意刁难的时候，他才来了些兴趣，只不过他一贯是能动手就动手的性子，只想着要不要过去砍了这个装模作样的人。

在沈流英的名字出现的时候，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毕竟他也不过是刚刚回来，原以为是个有点才名的小官，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令他惊鸿一瞥后再难忘怀的人。

她竟然是朝廷的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