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萧韶见阿姊已经猜到了个大概，这才不情不愿的把信递了过去，萧凰接过信件，展开快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把那信纸折叠好，放回了信封中。才对萧韶道：“只怕北边会有小动作，要早做堤防才是。”

信中大致内容是：曦祜兵马近日有异常调动，正往南而来。

“阿姊放心，关于北境安防问题，根据颜相的提议，我早已做好部署。”萧韶点头答道，此事他已有心里准备，自己新立，周围如果全是恭贺之声，那才是可怕的，因为藏在暗处的危险远比摆在明面上的危险，更可怕。

“说起颜相……”萧凰犹豫了片刻，才道：“听说朝中不满他的声音有些大，你可得拎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啊……”

颜伯如是先王一朝的重臣，又是先王临终前的托孤之人，本就手握大权；现在又是新王的辅政大臣，无论是权力还是威望都更甚从前。如此一来，难免就会挤压其他人的权力。因此，那些不知道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利反对和不满他的声音近来不断出现。

“阿姊的意思我明白。萧、颜两家素来交好，父亲也一直对颜相信任有加，他选中的辅政大臣……想来不会这么快就有异心才是……”况且他又自小与颜勎一块儿长大，可谓是情同兄弟，无论是理性上还是感性上来说，他都不愿去想颜家会有异心。

萧韶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放心，我不会疏忽大意，纵容他人窃国；也不会轻信他人谗言，就自毁根基。”

萧韶也知道近来朝中流传着“新王年幼，颜伯如手握大权，恐有狼子野心，希望君王早做堤防”等言论。对于这些言论，萧韶的做法是派人去训斥了一番，在外人看来，袒护颜伯如的意图在明显不过，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防备。

父亲用心良苦的才将这南离的江山交到自己手中，他怎敢轻易辜负？无论是纵容颜伯如权力过大，恐易主而代；还是打压颜伯如闲置此人不用，导致江山不稳，他都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闻言，萧凰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现在你年幼，国事上很多地方还需仰仗此人，即便要节制他的权力，也不应该是现在。”

“嗯。”萧韶点头同意，思索片刻后道：“阿姊，我想拜颜相为仲父，你看可好？”

萧凰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才道：“此举可行。只是……”

自父亲驾崩以后，枢院里以黄羊大夫为首的遗老遗少，又开始活跃了起来，上蹿下跳的想废除父亲主政期间颁布的新令，企图恢复他们昔日的荣光。若真让这波人得逞，那南离的江山就又要乱了。

为今之计，用颜伯如来压制黄羊氏一派，倒也可行。只是，若颜伯如就此揽权不放，只怕日后尾大不掉。

萧韶知道阿姊话里的未尽之言，担忧的是什么，只是当下内忧外患的，应以解决首要麻烦为重。于是姐弟二人便不再多言此事，转而聊起了方才收到的北境密信，说着说着便又提起了曦祜国君。

“这子雅老匹夫还真当我年幼可欺？”萧韶一脸的愤愤不平：“说起来这老匹夫当真可恨，当年要不是他从中作梗，阿姊你也不会至今未婚配。”萧韶气鼓鼓道，这新仇旧恨加起来，想到这人就生气。

他突然想起以前和颜勎闲聊时，颜勎对子雅骋鸣的评价：一根老旧且傲慢无礼的搅屎棍！萧韶当时觉得颜勎的语言粗鄙，不似他平日里文人公子的做派，现在想来这评价还真是精准无比。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都不生气，你也别气了，省点力气，啊，乖！”萧凰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哄道。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萧韶不满，并用眼神对他阿姊的话表示了抗议。

“嗯，我们勺子可是堂堂南离国主，才不是什么小孩儿。”萧凰顺着弟弟的道，只是她这番表示肯定的话听来更像是敷衍小孩子的话。

“阿姊……”

萧凰忽然正色道：“勺子，其实阿姊这样挺好的……”见弟弟一脸疑惑不解，萧凰继续道：“我如今是南离国君的亲姐姐，尊贵的嫡长公主，这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既无公婆需要侍奉，也无妯娌婆媳间的纷争。我只需每日在公主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好！”

“……”这番言论是萧韶第一次听萧凰提起，一时之间竟有些愣怔，他从不知道原来阿姊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觉得阿姊一个人孤单寂寞，那就多生几个孩子，以后过继一个女儿给阿姊承欢膝下，如何？”

萧韶见他阿姊说出这番话的神情，不像是安慰自己，而是出自内心，有感而发，便稍微放心。无论是怎样的生活方式，只要他阿姊高兴就好，剩下的他都不在乎。最后听见她说让自己过继一个女儿给她时，便想也没想的点头应道：“好！”

他回答的干脆，萧凰却忽然笑得乐不可支，等萧韶反应过来时，萧凰已经一边笑得歪歪扭扭，一边站起来，拍着自家老爹的棺椁道：“阿爹，听见没有。勺子心里着急着娶媳妇儿生孩子呢！”

“才不是那样的！”萧韶一边着急，一边也是跟着到棺椁前，对着自家老爹的棺椁申辩：“是阿姊她戏弄我。”

这番打闹，如同萧淮在世时一般无二，以前他们父子三人经常这样嬉笑打闹。萧淮向来对一对子女非常宠爱，女儿戏弄儿子时他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有时还跟着一起起哄，笑闹。如今他们虽然阴阳两隔，但这一瞬间却仿佛回到了往昔时光。

他们的父亲仿佛还在身边，并未离去。姐弟两人似有同感，一同看着自家老爹的棺椁。

萧凰：“去了那边就能见到娘亲了吧，老爹你可不要惹娘亲生气啊！”

萧韶想起在夷里是父亲的话，道：“阿爹盼着和阿娘见面，已经好多年了！”

萧凰看看弟弟，道：“是吗？那老爹算是如愿以偿了啊！”接着她又看向父亲的棺椁道：“这小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放心。”

萧韶不满她又拿自己当小孩子，想起自家老爹最后一句话，道：“阿爹临终前让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萧凰从善如流的改口：“行，那你可要把阿姊我照顾好了。”

萧韶点点头：“他还让我们每天都要开开心心。”

“如此，我们便不能让老爹失望啊！”

“好。”

太微宫中，原本压抑悲伤的离别之苦，终于在姐弟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