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施相国将东渚上到君王，下到臣工全都说得沉默以对的话是，曦祜列出的两国结盟方案，那些长篇大论，其实大致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一、两国结盟后东渚要在其东边对南离出兵，牵制南离部分兵力；

二、东渚兵马粮饷由曦祜承担，但因现在曦祜国内局势紧张，需要东渚先行垫付，等到战胜后曦祜会如数补上；

三、战胜后，南离靠近东渚的几个城池，归东渚所有，以慰此次出兵之劳苦；

四、东渚日后对其周边小国或部落征讨时，曦祜会全力支持。

听完施相国的一番言论后，爻单心里只觉荒唐可笑，因此他脸上的笑意也带上了几分真心。都说他们东渚人擅长经商、会做买卖，感情这曦祜的子雅骋鸣，竟比他们东渚人更会做买卖啊！

这结盟内容里，曦祜是打算不出一兵一卒，一分一毫，就让东渚冒着得罪南离的后果，自带兵马和粮草来替他卖命？还有这看似满满当当的几条，许了东渚不少好处，可这些好处也就南离与他们接壤的那几个城池有诱惑力，只是这现在战局未定，就拿未定的东西来许诺，未免荒谬。

嗯，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做法有点熟悉啊……爻单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曦祜与南离和谈时的条件，不就是用还未得到的南离城池，来作为南离公主的聘礼吗？如今再看这结盟的条约，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曦祜把东渚历来与他交好的情谊到底当做了什么？这是拿他爻单当傻子？还是把东渚当成了那些附庸曦祜的小国？把他曦祜当成了东渚的宗主国呢？

诡异的沉默后，东渚的臣工似乎总算反应了过来，喧哗声大起，大多是东渚官员忿忿不平和言辞激烈的不雅之声。

“贵国即要结盟，便该拿出相应的诚意。”

“如此盟约，是该与我东渚谈的吗？还是与那些小国谈去吧！”

“东渚虽与曦祜交好，但从来就不是你们的附庸国！”

有些气急败坏的甚至开始破口大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一开始让我们不能对南离有任何援助，现在打不过别人了，还要我们自掏腰包，来替你们打仗。老夫见过不要脸的，但还未见过你们这般不要脸的……”

“我操你曦祜#￥%……\u0026*的，真以为我们东渚怕你们，你#￥%……\u0026*”

施相见东渚官员如此反应，而国君却并未作何言辞，任由他们对自己和曦祜撒泼、谩骂，心道：“不愧是商人起家的官员，竟用这般市井刁民的无礼之态，来和自己讨价还价……”

想着君王下达的指令，多让些利与他们便可，于是他心里虽然恼怒，但却并不怎么着急，反而对这帮吵闹之人，带上了蔑视。然后将他权力范围内，将方才许诺的好处又增加了一成。

相对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许诺，这次许的城池虽没南离的有诱惑力，但却是实实在在能拿到手上的好处。于是，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低头思考权衡其中的利益得失。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做出思索样子，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东渚素来与南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之前因着与曦祜的情谊，对南离提出的求援，也拒绝了……现在，这贸然就要出兵攻打他国，师出无名，只怕会被天下人诟病啊……”开口的是一向沉默少言，在廷议上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东渚相国。

爻单知道，东渚上下都觉得此人能坐上相国之位，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姓氏：爻。但爻单却不这样认为，这位老相国论辈分，自己还得称呼他一声王叔。因此，他深知这位王叔是位大智若愚之人。

此时正是他的出言提醒，才让那些陷入利益得失之人醒悟。东渚为了这点好处，得罪的可是南离一国。今后两国若是断了经贸往来，这损失和得到的就太不划算了。

施相国见朝堂气氛再变，心里也不着急。与东渚谈判，他们注重的是利益得失，可到底是朝廷官员和一国国君，不会只看重眼前之利。曦祜固然会让利，但怎么让？何时让？这其中大有讲究，若他一上来便许下重利，只会增加东渚的疑心，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除此之外，难免不会会引得他们狮子大开口，提出更多非分之想；可若是让利太小，便无法让其动心。

因此，他也知道一开始提出的那些条件，但凡有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同意。于是他再提出第二个条件，许下东渚能立即就得到的切实好处。不出所料的，果然出现了动摇之人。可显然也无法糊弄那些头脑清醒的人，所以接下来才是他真正要许诺给东渚的好处，也是真正能让他们同意结盟之事的好处。

十二月十二日，东渚与曦祜达成结盟的消息传来，东渚不日将派出兵马与曦祜大军共同抗击南离和北禺两国。与结盟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东渚针对南离、北禺两国在战略物资方面的一些经贸限制，根据东渚官方说法：东渚接受曦祜的意见，将不再就马匹、粮草、铁器等，能用于战争的物资提供给两国。

东渚的经贸限制中，粮食无疑是对两国影响较大的。北禺国自身产的粮食本来就少，又受天气影响，秋天能收获的粮食，本就匮乏。每年都要向他国购买，其中东渚便是主要购买国。现在这新规一出来，对北禺来说不可谓不难受，简直就是卡着他们的脖子。

对南离而言，若是往常马匹和铁器，算是卡着他们的要害了，但对今年的南离来说，粮食这一项，也是正中其要害。

战事于去年春开始，在与曦祜交战之前，南离还经历了一场内乱。去年一年的农事，本就被耽误了。现在一年多过去，战事依旧，被征入伍的男丁，只多不少。今天的春耕全落到了老弱妇孺身上，再加上夏天少雨，旱灾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