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半晌后，老方才感慨了一句，“如此，倒是可惜了……”。

布多一听顿觉头大，君王昨晚遭遇如此危险之事，作为臣子当表关切，这老方一向草野惯了，一时倒没有这个自觉。于是布多只得连带两人的份，一起向君王昨晚的遭遇，表达了作为臣子的关切，以及没能及时出现救援的自责。

萧韶知道布多特意说这番话的用意，他自己对这位性子纯粹的国师颇为推崇，倒没有什么君王的架子。对布多的这番补救，也没去拂他的意。

两人这边打着官场上的讥讽，那边老方又道：“陛下说那洞穴发生了山火？”

不待萧韶回答，老方又自顾自道：“不对啊，山火一般该发生在树林里才对，不该是在洞穴里。陛下当时夜宿山洞中，洞内外都燃着火堆吧？”现在时节虽已是六月，但山中夜晚也有寒凉，且为了驱赶野兽，是以火堆必定是彻夜燃烧着的。

萧韶点点头，道：“为了防止山中兽类半夜出来袭击，洞口的火堆燃烧得很旺，洞内的也一直未熄灭。”

老方想了想后，道：“老夫想去再去，那坍塌的山洞废墟处再看一看……”

萧韶略微沉吟片刻后，答道：“孤同国师一同前去。”君王说了要一同前去，自然是所有人都要随同，于是一行人再次来到已经坍塌的山洞废墟前。

坍塌断裂的石块和泥土，被火焰焚烧后只留下漆黑的痕迹，燃烧时那种刺鼻难闻的味道，现在已经消失。石块燃烧炸裂时四溅的石屑和泥屑，以山洞为中心，覆盖了周围一丈远，其痕迹现在还清晰可见。

只看现在废墟的残迹，便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也难怪他们在半山听见的动静都如此惊人。布多还在观看周围的残迹，老方却已经径直踩着这些碎屑，往坍塌的山洞中心走去。

“国师，前方还有危险也未可知，不可贸然上前……”然而萧韶话还未说完，老方已经快走到废墟的中心了，如此看来也没多少危险了，于是萧韶等人也迈步上前。

这里除了那一堆乱石块，已经看不出有山洞存在的痕迹了，老方蹲在那些漆黑的石块前仔细检查，伸手拿起一块，又是摸又是看的；又是问又是尝的，还刮下了一些粉末溶在水中。

护卫们在远处站着没有靠近，布多在一旁静静的看他研究，未出声打扰。萧韶也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在这废墟周边走了一遭，他实在没发现，此处还有其他洞穴存在的迹象，看来那果然只是一个荒诞的梦而已。

“如此，便一切都合理了。当时老夫便有所怀疑……”老方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明显的激动：“这整座山洞的石头，都是由鸣石建造的。”

“嗬……”布多听见老方的话后，发出倒吸气的声音，可见其心中的震撼。他实在难以想象一整座由鸣石修造的洞穴，发生爆炸时会是何种的震天撼地！方才他听见君王简短的叙述时只觉惊险，现在算是有了进一步的体会。

而相比起布多的震撼，萧韶却淡然许多，一是方才老方在证明这种石头就是那本杂谈中提及的鸣石时，他见此情形就有所猜测；二是，伴随着洞穴爆炸坍塌时产生的那一幕幕诡异场景，以及在那之前的梦境，都更让他震撼。

老方见君王如此淡定从容，心里的赞赏不免又多了几分。之前他见君王年龄小，担心他耐心不足。要知道这鸣石的利用，寻找只是第一步，后续的研究和精炼才是关键，他虽然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毕竟没有实物给他试验，有很多地方都是他基于理论以及猜测来推导的，难免就会出现一些出入。

这个不断试错和纠错的过程或许会非常顺利，也或许会很漫长，他自己倒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有足够的耐心来做这件事，只怕眼前这位年轻的君王却未必。但现在见君王年纪虽轻，但却性子沉稳，是以忧虑稍减。

但为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老方还是决定将今后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老方一边说，布多就在一边暗中观察君王的神色。萧韶认真聆听着，遇到听不懂的会发问，这时老方便会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解释，两人一问一答，倒是越说越有兴致。

起初，老方也存了试探君王反应的心思，但说着说着就把这茬给忘了，平日里除了他们几人，难得有人会跟他聊起这些事。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不仅愿意听，还愿意向他请教，许多地方还会有些外行人出其不意的见解，从另一方面打开了自己的思路，让他也受益良多。老方心里对君王的赞赏不免又提高了许多。

“哎，可惜了，那三人死脑筋，非说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筐里……”老方本就是一个直率的人，此时又说到兴头上，一时不妨竟将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布多一听心里一凉，只觉得这下要糟糕了！

然而萧韶却面色平静，仿佛没察觉这话中所指的含义，用着方才两人聊起鸣石时的语气道：“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且他们并未与孤有过交谈，更说不上了解，想法会与国师不同，也是难免的。”

老方听见君王如此善解人意的回答，方才因为说错话时，心里产生的不安这才跟着消失。君王这番话他虽赞同，但正是因为赞同，才更觉其余三人，想把鸣石一事告知他国的做法不妥。

那三人的想法他也理解，鸣石用在战事上，必定会给一国带来压倒性的优势。而手握如此力量的国君若非良善之辈，必定会让天下生灵涂炭。于是他们的分歧便由此产生，布多与老方主张寻找一位仁义的君主，将这把“利刃”交到他手中，让这位君王能善用此力量，让天下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