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萧韶心下微觉诧异，一是他没有料到这人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这话来。二是，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向来是避开了这些对他们各自的身份来说，有些敏感的话题。今天这人如此敞开心扉，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了。是因为这些事压抑得太久了，还是因为在这异国他乡，少了身份的束缚，才能这样随心所欲，畅所欲言的？

阿史那诺见萧韶不语，抓着他的手摇了摇，问道：“你怎么看？”

萧韶闻言，拿不准这人现在心里真实的想法，只好含糊道：“虽有其因，但也不尽然吧。”

阿史那诺闻言，心里略过些淡淡的失望。自己都跟人主动敞开心扉了，这人怎么还在跟自己打太极呢。于是他坐直身子，捧起萧韶的脸，萧韶本待挣脱，但见人脸上是难得出现的郑重神情，眸中也是少有的认真，便由得他去。

阿史那诺声音低沉道：“在这半山别院时，我们只做自己可好？你不再是南离的国君，只是萧凤仪，而我也不是北禺的西襄侯，只是阿史那诺.瑟兰荻。我们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可好？”

萧韶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思维却全都被他这双深邃的眸子给吸引了。其实他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观看阿史那诺的眼睛，也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他平日里没注意，这人的眼珠竟然是琥珀色，如琉璃般剔透漂亮。

想到阿史那诺话里的意思，萧韶心下也是微动。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不得不披上与之相对应的一层外衣，用做掩饰也用来保护。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也不知疲倦。

但方才听他这样一说，心底没来由的便升起一阵酸楚。有些人能在受伤之后默默舔舐伤口，可一旦有人关心，那些平日里没察觉的委屈和痛楚，便会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萧韶此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阿史那诺见人点头同意了，眸中立刻盛满了笑意，低下头在萧韶额头、眼睛、鼻尖轻轻的落下一吻，最后停留在唇边。两人唇舌相缠，少见的没有带上情’欲，只留下温柔缱绻。这一刻，在这陌生的山中，一直以来负重前行的两人，都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只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北禺内乱，不可否认，的确与历代君王重武轻文有关。但追溯北禺历史，若没有全民尚武这一特性，北禺大概早就被其他国家吞并。”萧韶懒散的依靠在阿史那诺身上，话语却是严肃认真的。

阿史那诺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感叹道：“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啊。”

“所以，你主政后，要面临的一大难题，便是这个。”萧韶说道。

阿史那诺没接话，只道：“先祖马上得天下后，这便成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后来的君王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试图去做出改变，可一旦政策颁布，不是被阻拦，就是实行的官员阳奉阴违，甚至还因此引发了内乱，险致朝纲不稳。”

“因此，后来的君王基本都选择了保持不变，少有作为者也只是聊胜于无。每逢政权交替，都会发生一场腥风血雨，简直像是陷入了这个无解的循环之中……”

“靠武力获胜的人，自然知道武力的作用，因此便更不肯轻易改变了。”萧韶替他补充道。

阿史那诺点点头，道：“这是其一，其二，北禺若自毁武功，对外早就无立足之地了。”

萧韶感慨：“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你家老爷子要用‘养蛊’的方式，来挑选继承人，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

“就算他立下诏书，指明了继承人，剩下的人也不会服输的。不争到只剩下最后一人，是不会有胜利者的。”阿史那诺语气平淡，似乎对这些早已看淡。随即语带讥讽道：“可笑老头子还奢望我们能公平竞争，还要让失败者对胜利者宣誓效忠，不得自相残杀。这就有些天真了……”

萧韶表示理解的点头，道：“你们这种利用动物本能，来争夺领地的做法，是避不开杀戮的。”

阿史那诺在人腰上捏了一把，不满道：“怎么老喜欢拐着弯儿骂人呢？”

萧韶一掌拍开腰间的手，道：“那你呢？你想把自己变成动物一样，去厮杀吗？”

“我有我的责任，还有要保护的人。”阿史那诺没有正面回答，只回了这么一句。

这个回答萧韶毫不意外，其实就算阿史那诺想避开，也不能。只要他还姓瑟兰荻，这场厮杀他就永远躲不开。

“所以，接下来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北禺的将来该何去何从吧。”

“你这话说得，好像北禺已经是我在主政了似的……”阿史那诺听他这话，忽然玩心大起：“这么相信你夫君我啊？”

萧韶微笑回道：“乖，你要是做不了北禺王，南离王妃还是能勉强胜任的。”

阿史那诺眉头一皱道：“为什么不是南离王后？”难道他堂堂北禺西襄侯，还只能做个妾室不成？

“……”特么你的重点是这个啊？萧韶忍着嘴角的抽搐道：“迎娶男子只能立为妃，等有了太子后，才能立为后。”须臾大陆男风盛行已久，当朝虽不鼓励，但也并不禁止，从民间的契弟到王室的男妃皆有之。萧韶这一说法，正是南离王室对男妃的规制。

闻言，阿史那诺眉头皱得更紧，这个说法他是知道的，可一想到这人会跟其他女人肌肤相亲还要生孩子，他心里就觉得不快。

以前这人有几个妾室，他可以不去计较，但现在却不行。一想到等他回去之后，这人晚上不知道会睡在哪个女人身边，他心里就堵得慌。现在两人气氛正好，他又不好发作此事，于是心里愈发难受了。

萧韶见人半天不说话，忍不住抬眼去看他，见人闷闷不乐的，以为他还在为王妃一事较劲儿，忍不住道：“你难道还真想着当我的王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