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猫毛呢？”陆霓裳百思不得其解，岁岁也想不通这一层干系。陆霓裳只能暂时作罢，她洗了手过来喝汤。

“好喝！”年糕是岁岁做的，又软又糯，那赤豆也被煮的开花，岁岁往里头添了一勺桂花，蜜，这一碗甜滋滋的下肚别提多暖和了！

阿灼让她喝着，自己去给她将火盆重新燃上，“你这屋子这么冷你也没察觉。以后你要注意些，特别是夜里，当心着凉了。”

陆霓裳捧着碗边喝边惆怅，“你说你以后不在我身边了，还有谁能提醒我这种事情？”她睡觉不老实夜里时常会踢被子，岁岁时常夜里醒来给她盖上。

友谊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有些人认识了十几年那恐怕也处不出什么深刻的感情来。

这一点在她同陈婉璐身上就体现的淋漓极致。

可有些人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可彼此之间真心交付，经历过生死，那种感情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说实话岁岁也是舍不得跟陆霓裳分开的。

“你离开殿下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会你的家乡吗？”以陆霓裳心里的想法来看她还是希望岁岁能回青山镇，“你的月份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的。更何况是一个人……”

岁岁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她当时出来了就没想过要再回去。陆霓裳说这话没意思，她将自己私藏的钱全拿出来交给岁岁，“你不能拒绝。我现在有了殿下做靠山，总归不会委屈我的。可你不一样，身上没钱就寸步难移。这里也不多，但也足够支撑到你生下孩子了。至于孩子生下来以后全看你自己，但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达成所愿的。”

岁岁没跟她客气，把这银子小心的收好了。陆霓裳从沈承那套出来的消息，最迟再有十天周月沉就会启程返回昭都了。这留给岁岁的时间不多了，她现在就怕福公公那边会出纰漏。

但她也怕事后福公公会遭受责罚，陆霓裳却摆手，“这你不必担心，最多就是训斥一顿然后让福公公提前出宫颐养天年。”宫里的太监跟宫女不一样。宫女满了二十五以后是有机会离开的，但是太监都是要一直留在宫里的。

只有那些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太监在上了岁数以后才会得到恩赐出宫去养老。按照福公公的年纪早就该出宫去了，可他不放心周月沉，这才一直留下来。

“崇德皇后走的早，留下的那几个人一直都在照顾他，依着这一层情谊他都不会轻易动他们的。”这一点陆霓裳还是可以确定的。

这样岁岁就放心了。她看着陆霓裳喝完了汤后又要去忙，自己也不便打搅她，没逗留多久后就离开了。周月沉那里却委屈上了，那红豆年糕汤很对他的胃口，但送汤的人不是她，他就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那陆霓裳比孤重要？”周月沉就站在院子里，边上是一个秋千架，他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拨弄。

岁岁嘟着腮帮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却主动说：“水灾退去了，疫症也没了，城里的百姓觉得要热闹一番，也算是庆祝了。这几日开始街上都会很热闹，你要不要同孤一起去走一走？”

他的目光落在了岁岁的肚子上，语气里染了一点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失落，”不过街上人会很多，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岁岁又觉得心酸，他是堂堂的太子，何时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刻。她捏捏手，朝他扬起一个笑容，“好啊！”

两人各自回房换了衣服，岁岁换上了新做的裙子，是一件浅粉色的入群，裙摆上绣了很多的蝴蝶。周月沉眼前一亮，“这条百蝶戏花裙很适合你，越发显得娇俏了，不过若是红色会更衬你。”

岁岁笑笑，“粉色也很好看了。”她听说过的，妾室是不能穿正红色的。就连进门都只能穿一身粉色从偏门进，正红色那是主母才能穿的。

普通的富人家都是这般，更别提规矩森严的宫里了。他这样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岁岁并不敢放在心中。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的。

周月沉没有骑马，而是同她一道上了马车。马车不算宽大，摆了一张小桌，上头搁着点心和热茶。周月沉给她倒了一杯，一股橘子的清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四散开来。岁岁深深地吸了一口，但是周月沉一向更爱喝金山翠芽，岁岁跟着喝过一次，那茶香气鲜嫩，滋味浓醇，汤色碧绿，确实是好茶。

不过泡茶太多讲究了，岁岁也不深谙此道，所以喝不喝的真的无所谓。

比起品茶，岁岁更爱的喝的还是这些果茶花茶。从前阿爷还在的时候都会收集时令水果喝鲜花晒干，她最爱的就是橘皮和橙皮茶了。

取外表没有瑕疵的水果来，用刀划上四刀，沿着划痕将皮剥下来。先用盐水将表面搓洗干净，然后摊平了暴晒，晒足几天那平里的水分都蒸干了，那皮便皱巴巴的，虽然丑可用来泡茶真的很好喝。

“你是孕妇，要少喝茶水。”周月沉抿了一口橘皮茶，这是陆霓裳给的，说是孕妇时常会犯恶心，这橘皮茶能压一压。他自己是喝不惯的，酸酸甜甜的，喝起来很不痛快。

第75章 锦鲤仙

岁岁捧着杯子，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殿下有心了。”

“孤瞧着你最近好像话越来越少了，可是哪里不痛快了？”周月沉这段时间都在忙，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关心她。若真的忙的时间见她，他也会私底下问侍候的人。。”

岁岁否认，“有了身孕的人难免心思重。民女进来身子不方便，所以时常觉得烦躁，不打紧的。”

周月沉皱眉，“说了多少次了，在孤面前不必自称民女。”他发现岁岁这段时间待他过于客气了，竟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疏离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朝岁岁那儿坐了坐，岁岁却下意识的往后退。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周月沉，他用力擒住岁岁的手腕，“你在害怕孤？”

“没有的事情。“他身上气势迫人，岁岁都不敢抬眼跟他对视。但周月沉却强迫她抬起下巴，岁岁只好看着他，”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那点道行在周月沉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他一眼就瞧见了她眼里的紧张。

岁岁强行挣脱开他，将头扭过去，“殿下多虑了。我只是……心里害怕。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县里，昭都太远了，东宫也太远了。我心里全是不安，霓裳也忙，我无人可说自然憋闷。”

原来是担心这个，周月沉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将岁岁揽过来，“你无需害怕，孤会护着你的。”

“可是殿下也会娶妻的。若是太子妃日后不喜我，殿下会站在我这一边吗？”她没有抗拒他的亲昵，反而昂着头，极其认真的问他这个问题。

周月沉一愣，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岁岁淡淡一笑，“殿下，等到了昭都我唯一可以仰仗的人便只有你一个了。届时殿下是我的唯一，我却不是殿下的唯一。”

他其实给不了她太多的承诺。就算他此刻跟她说会一辈子待她好，太子妃欺负她会站在她这边这种话，那也都是糊弄她的。周月沉自己也知道，他是最讲规矩的人，如今为了她已经是破了好几次例了。等回了昭都断然是不可能再为她破例，太子妃管教后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不是蓄意谋害，他绝无可能叫太子妃颜面无光。

大梁历史上出过这么一个帝王。他微服私访的时候在民间对一个有夫之妇一见倾心，不顾朝臣的反对将这女子带进了宫。一时风头无量，甚至连皇后也比不过去。那女子福薄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损了，帝王伤心的缀朝七日，痛惜的不能自已。

周月沉对这等儿女情长的人最是不屑一顾。

他没有说话，岁岁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也不再开口了，而是掀开车帘专心看外头的人间烟火。那桌上的橘子茶谁都没有再喝，慢慢也就冷了个透。

人心最初也是火热的，可感受到的爱不够多，渐渐的这热度也就散了。

大街上很热闹，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岁岁跟着周月沉下了马车，也被眼前所迷，“青山镇每年花灯节的时候也是这样热闹的。可惜我长大之后阿娘就不许我去了，我老想着偷偷跑出去。”

她模样生的太好了，十里八乡这么些年都出不了一个。年岁笑的时候是阿爹将她顶着待她出去玩，后来大了便不能这样了。她阿娘总怕她这脸引来坏人，说花灯会上人太多了万一给人拍去了如何是好。

她也乖巧，说不让去也就不去了。

周月沉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幅画面，她委委屈屈的躲在家中听着外头的热闹动静，明明想出去却又出不去。他决定好笑，“你小时候定然生的十分玉雪可爱。孤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也舍不得的。”他看着岁岁的脸，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岁岁给他生一个女儿。

一个像她一样娇嫩的女儿，最好眼睛跟她一样。他会搁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宠着，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都拿来给她。光是这样想一想，那里头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他赶紧稳了稳，朝着岁岁伸出手，“这里人多，你跟紧了。”

他的手很大，能够将她的小手牢牢抱住。他的掌心也很温暖干燥，给了岁岁很多的安全感。岁岁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能这样被他牵着，能这一样一生一世就好了。

她情窦初开，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这是一种莫大的罪过，这个人是海上月，离她太远了，她只能看着他，而不能拥有。

看得出来浔州的百姓这几个月过得真的太憋屈了。现在水灾同时疫都没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开心，如同过年时那般欢快。岁岁跟着周月沉走过许多的摊子，周月沉还给她买了个面具。

“这是锦鲤仙的面具，在我们这儿锦鲤仙代表着好运。”摊主笑呵呵的将面具递给她，那面具用红色勾勒，做工算不上精美，却也不粗糙了。

岁岁戴在脸上，“好看吗？”

小娘子粉群黑发，面上戴着红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逼人。周月沉看的痴了，“好看。”

她在摊位上挑挑拣拣，也给他挑了一个，“你戴这个。”

那是山神面具，青面獠牙的，实在不太好看。周月沉挑眉，岁岁胆子大了，她垫着脚尖给他戴上。这下两人都笑了，“好看。”

周月沉牵着她继续朝前走，走到河边的时候那里聚集着很多人在放河灯。有好心人告诉她那就是在跟锦鲤仙许愿，“锦鲤仙就住在这河中，听到了你的愿望就会满足你的。”

“你有什么心愿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学他们如此辛苦。”周月沉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他跟岁岁站在河堤边看着那些人蹲在岸边将一只只的小船放进河中。

岁岁想了一会，歪头轻轻说着：“国泰民安，殿下事事顺心吧！”

他愣神了片刻，随后捏捏他的小脸，“就这？”

“就这。”她甜甜的笑，已经扭过头不再看他了，“阿爷说过了神明会听到你的心愿，但你也要努力。神明只有看到你的决心，才会庇护你的。”

她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的，他不过是永远都不能给她罢了。

两人沿着河慢慢的往前走，路上有人卖吃食，岁岁如今饿得很快便要了一碗羊杂汤。周月沉确实不爱这些的，岁岁喝了一口，“辛香料太多了，失了准头。”

周月沉笑话她，“这种吃食自然不会太用心，世上有几个你啊，时时刻刻都想着用真心做美食。”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做厨子的自然是要真心做美食的，这样吃的人才会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