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

在初弦十四岁那年，宫中来了位自称是蓬莱的仙人。

皇上携着皇后恭迎，小公主趴在门外偷看。

凌霄道长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胡须垂至胸前，如瀑布般长而浓密。

长相慈祥得仿佛能包容万物，他的长袍下垂至地面，无风却轻轻飘动。

女孩本来只是探出一只眼睛去瞧，不知怎么居然被发现了。

老人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吧。”

皇上这才知道自家女儿一直在门外，脸上些许尴尬，清了清嗓子。

“弦儿，父皇说过几遍了，你堂堂一位公主殿下，不要老是在外面偷听，这样不合规矩。”

男人佯装生气，惹得凌霄道长拂了拂袖子。

“皆是虚礼罢了，无妨。小姑娘，过来让我瞧瞧可好？”

初弦怯怯地走到了皇后身边，又被推过去。

“别怕，道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女孩按照对方的话，伸出手心。

一根冰冰凉凉的线条沿着她的手指缠绕后变成了纯净的蓝色。

老人的双眸深邃幽静，像是沉积着远古岁月的智慧，眼睛一亮。

“难得的水灵根，不错不错。”

皇帝夫妇俩人虽然听不懂，但从凌霄道长的语气里判断出应该是资质很好的意思，顿时脸上欣喜。

女孩抿了抿唇，长睫眨动，什么意思？

道长的掌心浮动浅薄的灵气，汇聚成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如此凭空出现，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循循善诱的话语，“想不想跟着我学？”

少女心动了，好奇得伸手去摸，可是指尖穿透过那把剑，好像只是幻象。

“什么嘛，是假的！”

老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要不你再试试如何？”

稚嫩的食指再次探过去，被硬物阻挡住，可以触碰到那把剑了。

好神奇。

“不过是只是最低级的术法，你要是感兴趣，我以后可以教你。”

凌霄道长没说完的是，以她的资质，不出意外，未来能凌驾在自己之上。

能被仙人收作徒弟是难得的机缘，千万人里找不到一个，所以皇帝没有丝毫犹豫就想替女儿答应。

女孩缓了缓，“意思是我要跟着你去蓬莱？不在仙陵吗？”

老人收剑，点了点头，“是的，凡间灵气匮乏，自然比不得仙境。”

她后退了两步，“不去，我不去。”

皇后劝解，“弦儿，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小公主紧紧咬住下唇，眸光沾泪。

“不要！我不想学什么仙术，你们难道要抛弃我吗？”

不等众人反应，她冲出门跑远，身后像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夜幕降临。

黑暗笼罩着整个花园，躲在假山中的少女心跳急促。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微微颤抖，假山的石头冰凉而粗糙。

树叶在黑暗中摩擦着，发出微弱的响声。

寒意从初弦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她的脊梁上轻轻划过。

女孩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饿得迷糊，眼睛半耸拉着。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吓得掉落下来，不是意料之中的坚硬地板，而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哥哥？”

将离就像小时候那样稳稳抱着她往回走。

“弦儿又不乖了，肚子饿不饿？”

问完，他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腹部，空空瘪瘪，一天没吃饭了。

心疼得叹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对方笑笑，没说看见她躲得根本不严实，连裙子都露出来了。

温和的嗓音回复她，“因为不管你在哪，哥哥永远都能找到你……”

后来。

将离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妹妹珍惜来之不易的修行机会。

最终，初弦跟着凌霄道长走了，踏入传说中的蓬莱。

阮眠睁开眼睛。

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摆设都是昂贵的瓷器，像是某位皇族的寝宫。

沉寂安静，昏黄的烛光摇曳。

明显是经常有人打扫，屋内整洁干净，可还是能闻见一股木质腐败的气息，说明许久没人居住过。

她盖着的明黄色锦缎棉被，很柔软。

自己没死？

颤抖着摸向脖子，还记得当时灰衣男人的镰刀朝她狠狠劈下来，后面就没了知觉。

她刚才做的梦是仙陵国还没灭亡前的？

为什么她能看见？

诸多疑惑，没人解答。

屋外传来沉闷的铁链声，让人不寒而栗。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阮眠只能用被子捂着头，屏住呼吸，紧紧地抱住膝盖，试图让自己感到安全一些。

“宋师兄你在哪？我好害怕。”

周围很安静，难道他走了？

女孩不敢贸然钻出来，隔了好一会才掀开条缝，没成想和他对视。

灰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

只是脸被兜帽遮住，只能瞧见他略显苍白的下颌，没有半分人气。

男人想靠近又害怕吓到她，用嘶哑的语调询问。

“你……肚子饿不饿？”

他宛若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似的，沙哑得让人难受。

阮眠额头全部是汗，急忙躲回被子里，也没敢回答他，害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杀了。

沉默的气氛蔓延在空荡的寝宫里。

“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女孩压下心底的畏惧，闷闷开口。

“你杀了很多人，是个魔鬼！”

对方犹如厉鬼把人活生生砍死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男人佝偻着腰，轻声说，“抱歉。”

他离开了，一夜没回来。

小圆才敢出声，“你已经昏睡两天了。

她震惊得不敢相信，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还活着，现在得赶紧逃出去。

门上有一道无形的禁锢阻挡着，推不开。

明日就是十五，鬼气最旺盛的时候。

再不离开会被永远留在这里，化为它们之中的一部分。

阮眠发觉自己很疲惫，难受得嘴唇苍白。

小圆也好不到哪里去，恹恹欲睡。

“鬼城以活物的生气为食，会让我们变得虚弱。”

直到天亮后，女孩试了一下，居然能出去了。

弯弯曲曲复杂的走廊看不见头，她在梦里见过，凭着直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