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江宁棣迎着簌簌的花瓣走进来，绯衣浅淡，身姿颀长，芝兰玉树。

他面容温隽，眉眼如画，笑容明艳的几乎不真切。

男人落坐在何安瑭的一侧，温热的大掌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细细帮她按摩着。

见何安瑭愣愣地望着他，江宁棣眼尾上挑，低笑一声，“睡糊涂了？”

何安瑭眼眶又开始泛红，她起身从后面倚在江宁棣宽厚的脊背上，下巴搁在男人的肩窝里，没有说话。

江宁棣腾出一只手摸在何安瑭蓬松的发顶，转过头，低首轻轻吻了一下，“怎么了？我在的。”

何安瑭只是贪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娇声说道：“江宁棣，我好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江宁棣眼眸深情缱绻，语气温雅轻缓：“当然，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何安瑭微微抬头望着男人流畅的下颚线，她盯着他薄薄的嘴唇，像是海棠花瓣染过一般殷红。

她凑上去，想要亲他一下。

下一瞬，她就只感觉到了脸上的濡湿，以及落在她嘴唇上的一片花瓣，“你骗人。”

何安瑭捏紧手里的信纸，干了的水渍将纸张衬得有些老旧。

上面写着寥寥的几句话：

【安瑭，有爱就不算被遗忘，摸摸阳光和文字，我的心皱在海棠花瓣上，亲爱的爱人，如果我走出了时间，还请拜托你，代我去见见每个白昼里炫目的月亮。

最后，务必记得，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赌上我的一切，直至宇宙洪荒。】

原本的“希望你忘了我”被划掉，写上了一句“不要忘了我”。

请原谅他，还存在私心。

他从不懂什么是文艺，他只知道他的小海棠，喜欢捧着各式的诗集，于是他也模仿他们，写出这些陈词滥调。

不过，有爱，即可文采斐然，不必落笔皆是高潮，他是她的独章，所以允许容许错别字。

——

离开庄园的那一天，何安瑭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柜子，从里面的暗层里掉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何安瑭蹲下身子，将柜子推翻，里面藏着好几本笔记本，大小不一，封面上的字苍劲有力，写着她的名字:吾爱妻安瑭。

何安瑭的手开始打颤，她拿起掉出来的一本，翻开。

——年4月28日

我见到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服输，还有看我眼神里的敌意与不屑，清清楚楚，有些刺眼。

——年6月12日

我还没有G国名，你叫何安瑭，那我就顺着你的名字取，河对江，安对宁，棠就对棣。何安瑭，江宁棣。

看到这，何安瑭心里暗笑，傻子，棠棣是用来形容兄弟之情的。

她的眼泪却没能止得住。

——年7月17日

你成了我的爱人。

——年7月21日

你不仅手凉，而且体寒，需要好好养，我在学按摩了。还有你喜欢珠宝，尤其是翡翠。我觉得很俗，但是配你不俗。

——年8月08日

你很喜欢诗，喜欢贫瘠荒芜的街道，喜欢淹没海底的水滴，喜欢放纵的自由爱意，喜欢绝地逢生的痛感，还有与现实背道而驰的生活。

——年9月11日

我见到你和别的男人的照片了，我很想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和他见面，但是显然你还不喜欢我，但是我真的很生气，或许，你说的监视是个不错的选择。

——年10月28日

我问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吻你是什么时候？

其实你答的不对，我第一次吻你，是用我的眼睛。

——年11月26日

好久没有出过太阳了，你坐在花房里晒太阳，我没有忍住，吻了一下你的手指，你问我亲她干嘛，我说你手上有阳光的味道，你就笑出声问我阳光什么味道，我只说不知道，你笑得花枝乱颤，成了我冬日里唯一的海棠。其实我是先注意到了你然后才注意阳光的。

——年3月3日

你喝醉了，你问我爱你的什么？

我说，我爱你的完整。

你却哭闹着，不让我亲你。

你说，你是破碎的。

是我语言不精，我是想说，我爱你的全部。我一片一片地拾起你，每一片都是我的。

——年5月8日

离开了我，蓄谋已久，如同当年我遇上她一样。

——年5月9日

今天太阳很好，我看了华亭的天气。

——年8月3日

我要去找你，我的心早就去找你了。

——年8月4日

我们和好了，你穿古典旗袍很美，像是青烟。我不是教书先生，我只是贴在你肩颈的一缕幽魂。

——年12月28日

我觉得我疯了，我像是封建礼教下遗存的陋习，如此不堪又无比奢望你。

——年1月3日

没有人能够与你相比，从我爱你的那一刻开始。

——年4月5日

我把你囚禁起来了，我不敢再看你的眼睛。

——年7月7日

你跑了，我没有去追，那一刻，我竟然也会想要你逃离我，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见到我了。

——7月8日

我放你一段自由，如果还爱我们就重逢。

何安瑭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动着，越到后面她翻得越着急，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子。

翻到最后一本，还只写了几句。

——年6月24日

我想你，很想，为什么命运多折？

还有7325天，我们一定会偕老。

后面的内容多是江宁棣的梦，或者偶然间睹物思人，寥寥几笔，相思不尽。

何安瑭肿痛的眼眸干涩极致，连着口腔都发苦发干，她的眼眸像是干枯的湖水，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跌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手撑在柜缘上，却不小心拉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大沓大沓的照片如游鱼滑落在地上，交叠重合。

她带愣住了。

每一张照片都是她。

最下面的那些照片，边缘已经隐隐泛黄，何安瑭拿起几张。

有是两人的出去玩时候的合照，江宁棣举着镜头，深邃的眼眸反着天上的星光，耀眼又缱绻，应该是他喊了何安瑭一声，她回头的瞬间被他抓拍下来，朦朦胧胧的轮廓，清眸迷惑。